诺奖终身评委马悦然 成都,另一种乡愁

华西都市报 2019-10-27 01:44 大字

马悦然

马悦然与中国作家李锐合影。

2012年,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马悦然和陈文芬。

北京时间10月18日晚,在瑞典学院官网上一则消息显示:著名汉学家、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十八位终身评委之一马悦然去世,享年95岁。

马悦然(Goran Malmqvist),1924年生于瑞典南方。1946年入斯德哥尔摩大学,跟随著名瑞典汉学家高本汉学习古代汉语和中国音韵学。1975年当选瑞典皇家人文科学院院士,1985年当选为瑞典学院院士。

马悦然对汉语学习有着很高的天分。他跟随汉学家高本汉学了两年中文后,便能够阅读《左传》《庄子》《诗经》。

欣赏沈从文

可惜诺奖未为他破例

在很长时间内,马悦然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中惟一懂得并且精通中文的评委。他与中国有着深厚的不解之缘。1948年,大学毕业后的马悦然,来到中国四川做方言调查。他还特别到峨眉山研究中国方言语音。

马悦然曾把大量中国古代、现代和当代的文学作品介绍到国外。比如他将中国的古典名著《水浒传》《西游记》译为瑞典文,并向西方介绍了《诗经》《论语》《孟子》《史记》《礼记》《尚书》《庄子》《荀子》等先秦诸子著作。他还翻译了辛弃疾的大部分诗词,组织编写了《中国文学手册:1900——1949》。他对中国古代典籍的译注和评介遍及中国各个时期和所有的文类。

马悦然向西方社会推荐了不少中国作家。比如他非常欣赏的沈从文。1988年,瑞典学院原本要将该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沈从文,因为沈从文去世而作罢。有资料叙及:“迷恋沈从文作品的马悦然无数次试图说服瑞典学院破例把诺奖授予死去的人,在最后一轮近乎疯狂的劝说无效之后,64岁的他哭着走出了会场。”在马悦然眼中,沈从文笔下的人物与风物有着与唐宋诗歌相似的品格,而经典的《边城》“是最早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概念写的小说。”马悦然还曾将中国山西作家李锐多部作品翻译为瑞典文,还曾亲自到李锐插队的小山庄,住在李锐插队那家农民的窑洞里,感觉很好。他还掏钱请全村老少打牙祭,整个村子比过年还热闹。他还在那里发现了一位当警察的作家曹乃谦。

携手陈宁祖

两人走过40年光阴

马悦然不仅对中国文化感情深厚,他的婚姻也与中国有缘。他前后两位妻子都是中国人。第一位妻子还是一个成都女孩。1948年,来到四川研究汉语方言的马悦然,居住在文庙后街一座叫“可庄”的公馆里。马悦然还从成都出发到达峨眉做方言调查。峨眉山让马悦然终生难忘,虽然在这里只生活了半年,他却将此地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离开峨眉山30年后,1978年,当马悦然再次来到峨眉时,当年给他拉过黄包车的一位农夫仍然记得他,而他也一眼认出了那位脚穿槽眼儿布鞋的农夫。

1949年秋,马悦然离开峨眉山来到成都华西坝,跟随华西协合大学的闻宥教授进修汉语。他和另一位汉学家西门华德的儿子西门华租赁教育家陈行可先生家的住房居住。陈先生家中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待字闺中,18岁的陈宁祖,是二女儿。陈宁祖的父母邀请马悦然给陈宁祖补习英文,两人产生了爱情。1950年9月24日,马悦然与成都女孩陈宁祖在香港道凤山教堂举行了传统瑞典式婚礼。1996年11月,陈宁祖病逝于瑞典斯德哥尔摩。

马悦然的山西往事

却望吕梁是故乡

马悦然的第二任妻子为中国台湾人陈文芬,两人1998年初识于台湾,此后两人“秘恋”多年,2005年在山西宣布婚讯。马悦然与陈文芬(出生于1967年)相差43岁,这段备受文化界关注的婚姻,他们保持得十分低调。夫妻两人曾以“南坡居士”、“台湾小妖”的名字合写过一本微型小说,书名叫《我的金鱼会唱莫扎特》,一半是写瑞典生活,一半是写马悦然神游幻想辛弃疾和李清照跟他喝酒。据说该书是受莫言《小说九段》的启发,莫言也为这对跨国夫妻的爱情之书写了序。

马悦然去世后,不少中国作家对这位“中国通”的汉学家表示缅怀。山西作家李锐是多年前被瑞典汉学家马悦然最看好的中国作家之一。马悦然将《厚土》《万里无云》《旧址》等李锐作品翻译成瑞典文。有着多年的文学上深入来往的两人,成了生活中的好朋友。在李锐的回忆中,他与马悦然之间有着怎样友谊来往呢?

近日,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李锐散文集《出入山河》一书中,收录了《插队掌故三则》《出入山河》《永恒之舞,亘古之梦——重读史铁生》等多篇精品文章。其中《却望吕梁是故乡》一文中,李锐记叙了自己与马悦然成为好友的来龙去脉,尤其是两人相约一起回到李锐曾经插队的吕梁山的故事。

李锐,1950年生于北京,祖籍四川自贡。曾任《山西文学》副主编,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短篇小说集《厚土》《太平风物》,中篇小说集《传说之死》,长篇小说《无风之树》《万里无云》《银城故事》等。2004年获法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

1986年,李锐开始系列小说《厚土》的创作,这部小说还有一个副标题“吕梁山印象”。小说陆续发表后,在国内外引起一些反响。同年6月10日李锐接到一封来自瑞典的信,写信人是陈宁祖女士,自我介绍丈夫马悦然是瑞典汉学家,正在翻译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他们在不同的刊物上看到《厚土》,“很想翻译。”李锐当时根本不知道马悦然是何许人,只是觉得有人“很想翻译”自己的作品,很高兴。

随着交往的深入,马悦然和陈宁祖向李锐表示很想去吕梁山看看,但因各种原因,直到1996年陈宁祖去世,计划未能成行。1999年,马悦然再次提起要来吕梁山的动议,为此李锐预订了上山要用的越野车,又因为特殊原因被迫取消了行程。

2004年春天,邸家河附近的山上发现了一个大煤矿,涉及到钻探、开发、修建厂房,邸家河说不定很快会搬迁。得知消息的李锐立即告诉马悦然,马悦然立刻从网上回信,并且有几分悲壮地宣布:“在死之前,我一定要去邸家河看看!”

2004年8月27日,马悦然与陈文芬从北京坐大巴走高速公路,沿大运高速路下临汾,而后,过汾河向西,登上吕梁山。夕阳斜照的时分,满车泥浆,终于走进邸家河,终于在村口看见了被李锐说过无数次也写过无数次的老神树。十五年前的那个约定,终于在这一刻梦想成真。

吕梁山之行,马悦然还做东,请邸家河全村的男女老少吃了大餐。这是马悦然从刚刚得到的版税,拿出三千块用来买酒,买肉,买菜,炸鱼,炖鸡,蒸馍。从饭店里租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八个凉盘,十个热菜,一道汤,邸家河全村男女老少,加上南耀村闻讯赶来的乡亲,总共一百余人吃了一场地道的乡村筵席。

马悦然力挺曹乃谦:

中国头一流的作家

10月18日下午,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致电山西作家曹乃谦。他在短信中回复:“看到你的短信后我就开电脑,一看,有陈文芬(马悦然妻子)的邮件。她告诉我悦然于17日(瑞典时间)不幸离世的消息。”

曹乃谦跟马悦然是交往几十年的好朋友。马悦然曾将曹乃谦的作品翻译成瑞典文。还亲自到曹乃谦家中和笔下作品的原型地去探访。早在2005年,马悦然在北京接受媒体采访,当被问及他看好哪一位中国作家得诺贝尔文学奖时,马悦然回答说,“有一个山西作家叫曹乃谦,你们谁都没有听说过,他跟李锐、莫言、苏童一样,都是中国头一流的作家。”

2012年10月,马悦然出现在上海书城,出席山西作家曹乃谦作品发布及签售会。华西都市报在现场见证两人友谊之真挚。在这次发布会上,出版社推出了曹乃谦至今创作的所有作品,包括《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温家窑风景》《最后的村庄》《温家窑风景三地书》等。其中曹乃谦耗时10年完成的小说集《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温家窑风景》,已于2005年被马悦然翻译成瑞典文。曹乃谦提到,马悦然多次写信给他,询问山西方言等文字细节,“有时候甚至一天两封。他问得非常细,有时候问我文中出现的某个地名的来源,我自己都不清楚,需要实地去问清楚回来写信告诉他。”

马悦然在发布会上深情回忆了自己与曹乃谦的友情交往过程,“1990年初,我在山西一个文学杂志上读到曹乃谦的短篇小说,喜欢得不得了,马上就找到他的五六篇短篇小说,翻译成瑞典文。1994年,我到山西太原去见作家李锐,李锐把在大同的曹乃谦找来,我们一起聊了很多。第二次是在2004年,我和文芬,与作家李锐一起到山西的乡下玩了几天后,我们又见到了乃谦,高高兴兴地一起吃饭,聊天。”因为翻译《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温家窑风景》,马悦然还荣获2008年瑞典皇家科学院年度翻译奖。在发布会上,马悦然拿出他千里迢迢从瑞典带来的获奖证书,现场赠送给曹乃谦,以示感谢。

马悦然与莫言

边喝威士忌边谈小说

2012年,莫言获诺奖后,马悦然也再次成为文学圈热门名字。他不仅是有名的汉学家,还是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之一,而且是唯一懂中文的评委。他负责推荐中国文学,更是莫言的瑞典文翻译陈安娜的老师。2012年10月,马悦然携妻子陈文芬,受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世纪文景的邀请,来到上海出席一系列文化活动,谈论诗歌和翻译。马悦然还在浦东发表了一个主题演讲。华西都市报记者曾受出版社邀请,前往上海采访了马悦然和他的夫人陈文芬。

“晓得嘛!”当获悉华西都市报记者来自四川后,马悦然立马眼睛一亮,说出这句地道的四川话。

当时,马悦然身穿中式对襟长褂,夫人陈文芬也是白底黑花中式衣着,很相配。两人提前二十分钟到达访问地点,还亲密地手牵手先到外面弄堂里逛逛,欣赏上海老房子建筑。记者交流会上,陈文芬更主动担任主持人并说:“我以前当过记者,也是因为当记者认识马悦然的!”

夫妻俩配合极其默契,常常相视一笑。她还透露,在瑞典家中,“我们还专门练习了一下,让他记清楚,自己到底翻译了莫言的哪些小说,给瑞典文学院的院士们看。哈哈。”陈文芬解释:“我们坐在这儿的原因,是马先生翻译了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诗,还有两本中文书要出版:《巨大的谜语》和《记忆看见我》。我们很早答应出版方要来参与一些活动。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是瑞典人期待很久的世界诗坛的大师,终于得到诺贝尔文学奖。巧合的是,马先生这次是自2007年后再次来到中国,正好是中国人期待很久的莫言得这个奖。所以我们感觉很奇妙。”

马悦然翻译过《水浒传》和《西游记》,会写中文古诗词,与四川的渊源也颇深厚。1948年,马悦然就来到成都做过方言调查,会说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在他用中文写成的散文集《另一种乡愁》中,马悦然深情记述自己在“第二故乡”四川的往事细节。最近一次离开四川已有5年,如今四川话还能说得地道吗?马悦然立马笑道:“能说得来,能说得来!”引得旁人都友好大笑。

莫言获诺奖,马悦然非常支持,“他的短篇小说特别好!我之所以喜欢莫言,是因为他非常会讲故事。2004年,《上海文学》杂志刊登了他的小说《九段》,非常短,只有一两页,我见识到莫言对文字的掌握是何等高超。”马悦然还提到,正是莫言的这个短篇,让他开始对微型小说感兴趣,“我甚至模仿莫言的短篇小说,开始写自己的小说了。”陈文芬补充,马悦然后来真写了很多微型小说出版,莫言还写了序。

谈及与莫言的交往,马悦然说:“我跟莫言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头一次是在香港中文大学,当时我当客座教授。有天莫言来了,我们花了几个小时谈,第二天他就回去了。原来是他要分房子。我都不知道‘分房子’是怎么回事,听说,那次他最终也没有分到房子。第二次,是在台北,包括李锐、余华、池莉在内的9个内地来的作家,其中就有莫言。那次,他在台北待了几天,有一天晚上,我俩就在饭店里,一边喝威士忌,一边谈小说。”

陈文芬提到,马悦然很早就翻译莫言的作品,但是直到莫言得奖后,才拿给出版社出版。马悦然说:“我听到有人说,莫言得了诺奖,我要将自己翻译莫言的作品卖给出版社,要发财了。其实不是,我一分钱都不要。因为我是瑞典文学院的院士,瑞典文学院叫我翻译莫言的作品,我翻译出很多,他们给我稿费。”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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