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遇见苏东坡 □吴晓斌 文/图

眉山日报 2019-05-05 07:18 大字

瑞联路上纪念苏轼的访亭。玉宇路上的苏轼雕像。三苏故事浮雕(其一)。成都街头的东坡元素。东坡大道。伫立于成都城中步行街的苏轼书法。

“峨眉山西雪千里,北望成都如井底。”苏东坡一句话扯出峨眉山和成都的关系。

今年的“青年节”连着“五一”小假,当城里的人们涌向峨眉山的时候,我却来到比平日空旷许多的成都,漫步城西清水河畔,徜徉城东塔子山旁,寻访眉山先贤的足迹,与青年东坡倾心交谈。

严格地说,那时“东坡”之号尚未加身,我遇见的只能叫苏轼。

苏轼是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在诗、词、文、书、画等方面都是一等一的高峰。苏轼之于成都,也成了一个文化地标。

苏轼 游成都

苏轼与成都,只有青年时期短短几次交集。但梳理苏轼的成都情结,却贯穿他自成江海的一生。

苏轼从七岁起就向往着成都,直到二十岁才实地踏访;二十三岁为成都知府上书建言;二十九岁返川,在成都会友讲学,捐资修桥;六十五岁获准“赴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眼看就要实现与成都的圆满,然而回川途中病逝常州,先生再也回不来了……

在《洞仙歌并序》的小序中,苏轼写道:“余七岁时,见眉州老尼……年九十岁。自言常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这首词作于苏轼谪居黄州之时,四十年后苏轼仍然清晰地记得老尼讲的故事,可见蜀宫的美景,给年幼的苏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近二十的苏轼才第一次有机会游历成都,在父亲苏洵带领下与弟弟苏辙拜见成都知州张方平。张方平初见二子,即视为奇才,“待以国士”,并向翰林学士欧阳修写了推荐信。这在中国文化史上可谓具有历史性意义。

成都之行,让年轻的苏轼眼界大开。父子三人更是彼此唱和,佳作频出,后收入《南行记》。

果然,张方平的眼光是独到的。第二年苏家三父子进京,苏轼凭借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拿了个全国第二。若非欧阳修以为是自己门生答卷闹了个避嫌的“乌龙”,苏轼就是妥妥的第一。苏洵、苏辙也文采飞扬,三苏一夜间名动京师。

然而,父子三人还没开始大展拳脚,家乡就传来噩耗,苏轼的母亲程夫人因病去世。他们立即放下一切,回到眉山奔丧。

苏轼服母丧居家时,发生了一件事,展露了他的政治才华。嘉祐四年(1059)春,龙图阁学士王素自定州移知成都,苏轼久仰其名,怀着极大的热情上书《上知府王龙图书》,为百姓陈情。主要内容是关于如何治理蜀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他认为“国家著兵以卫民,而赋民以养兵,此二者,不可以有所厚薄也。”并表明当时“负罪居丧”,不能登门参拜。最终这些意见王素是否采纳,不得而知,但后来居民为王素“画像祠之”。从百姓的反应来看,苏轼的建议应该起了积极作用。

6年后,二十九岁的苏轼再次回川,已是“判登闻鼓院,直史馆”之职,类似于主管国家信访办兼文史馆工作。虽然得来有些波折,但至少算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了。

宋英宗治平三年(1066),苏轼的父亲苏洵去世。苏轼强忍悲痛,与弟弟苏辙送父亲丧归眉山,并居丧三年。

这是苏轼最后一次回到四川。其间,又访游成都,遇江水,寄住成都西郊清水河畔“悦来客栈”。这里风景雅致,世风崇文。苏轼曾在大树下座谈会友,举酒赋诗,并为当地士子讲学。临走时,还自掏腰包在清水河修了一座青石拱桥。后世人们将这座桥取名为“苏坡桥”,会友讲学的凉亭命名为“东坡亭”,以纪念苏轼。今天,苏坡桥已经变成一座漂亮又蕴含深厚文化底蕴的立交桥,桥下精心打造了川剧长廊,成为文化加经济的大动脉。

除了清水河畔,还有一个地方是苏轼每次逛成都必定会去的,那就是大慈寺。位于城中的大慈寺,始建于唐肃宗至德年间,堪称“震旦第一丛林”,距今已有1600多年历史。苏轼每到成都必去,不仅仅是对文化名胜之地的追寻,更重要的是该寺六世主持宝月大师就是苏轼的同宗兄弟苏惟简。兄弟情深,让苏轼对大慈寺有了特殊的感情。

苏轼 写成都

文人喜欢一个地方,总会为之舞文弄墨。

苏轼写成都的诗文不少,有的诗开篇直点成都:“忘却成都来十载,因君未免思量。”“乘槎归去,成都何在?”“成都画手开十眉,横云却月争新奇。”……有的诗更是直接将成都入题:《次许冲元韵送成都高士敦钤辖》《成都进士杜暹伯升出家名法通往来吴中》《送家安国教授归成都》《送戴蒙赴成都玉局观将老焉》……苏轼对成都的喜爱,一言以蔽之:“成都,西南大都会也。”

“忘却成都来十载,因君未免思量。凭将清泪洒江阳。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觞。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苏轼这首《临江仙》,表达了一代文豪对亡妻和对成都的深切眷恋。

公元1065年,苏轼的妻子王弗病逝。从妻子归葬眉山至妻弟王缄到钱塘看望苏轼,其间相隔正“十载”。这十年已经客居钱塘的苏轼没有一年不想念王弗,不想念成都。可是他却说本来已经忘记了,因为你的到来又想起,这是苏轼笑中带泪的苦痛。大凡人之至情,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挥之不去,成了“难以忘却的纪念”。

王缄此来,苏轼得知“故山好”,略感宽慰,悲凉的情感多了几分暖意。然妻弟短短几日又要匆匆离去,作者情不能自已,孤客悲凉,别愁断肠,没有比这更惨的了。惨到深处,就是彻悟。

“忘却成都”,其实是不能忘却。

因为宝月大师,苏轼对成都大慈寺有一份特别的观照,并为大慈寺留下不少著述墨宝。他在《胜相院经藏记》一文中写道:“蜀成都大圣慈寺,故中和院,赐名胜相。”

其时大慈寺内藏唐画家卢椤伽笔迹以及唐僖宗皇帝与从官文武75人画像,皆为画中珍品。苏轼赞赏有加,观赏后题名:“至和丙申季春二十八日,眉阳苏轼与弟辙来观卢椤伽笔迹”,并写下四个大字:“精妙冠世”。如今这四个鎏金大字立壁伫于成都繁华步行街,注视着世界各地南来北往的游人。

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苏轼被贬谪黄州。遭“乌台诗案”大难,亲友多疏远,而宝月大师却派人前去探望,并希望苏轼为大慈寺“大宝藏”作记。苏轼回书云:“屡要《经藏碑》。本以近日断作文字,不欲作。既来书叮咛,遂与作得寄去。”宋绍圣二年(1095),宝月大师圆寂,葬于城东塔子山,苏轼悲戚作《宝月塔铭》。

成都 读东坡

当年的塔子山大概没想到,除了宝月大师与苏轼的关联,千年后,塔子山公园还出了一件与苏东坡有关的文化盛事。

2003年,在成都塔子山公园相继出土了三苏残碑三通,即苏轼《中山松醪赋》、苏洵《提举监臣帖》和苏辙《雪甚帖》,掀起了成都乃至全国关注三苏先贤的又一热潮。也在这一年,成都塔子山公园与眉山三苏祠在成都共同举办了首届“东坡文化节”,苏轼再一次造访成都。

当年的苏东坡一定没想到,千年后,一组以他的名字“苏东坡”冠名的动车会把成都和他第一次为官的陕西相连。

2018年,“苏东坡”再次出川入陕,人们可以乘坐“苏东坡”动车组列车,去看那苏轼初仕地陕西凤翔的诗意东湖。也在这一年,成都文殊坊遇上苏轼,中秋诗乐会苏轼文化“打卡区”尽享苏轼诗词文化的盛宴。

历史有幸,后人敬之,现在成都以东坡元素命名的地方为数不少。东坡路、苏坡路,东坡街道、东坡大道,东坡公园、东坡小学,东坡雕塑、三苏浮雕……当年苏轼从成都出发,开始了他波诡云谲的仕途之旅,就再也没有回来,但我们从这些命名中,依旧可以寻找苏东坡留下的飞鸿雪泥。

悠悠千载,清水河流淌着东坡先生文韵,塔子山滋养着这一方文风。现在,行走于苏坡,在东坡街巷,总能碰上几位低吟浅唱的诗人。

“人不见,数峰青”。苏轼,东坡,玉局观,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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