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的烟雨
◎阳 春(作家)
半山中的夜雨是愈加急切了,密密匝匝地落入竹林中,屋外漆黑一片,远山和莽林隐于深深的墨色。卧床于这海拔一千余米的半山深林里,连雨声也感觉是青翠利落的。
我有一个辋川梦,记不清始于何年月。一心想着寻一处僻静之所,背枕孤山,面朝野湖,悬一叶扁舟于岸,隔绝尘世熙攘;三五间木屋,栖纳七尺茕茕之躯;修竹茂密翠绿作屏,抚奏四时风月;极顶积雪和山间清泉为饮,品味仙雨甘露;桃树三五为缀,鲜活生命原欲,不失情爱和温度。我曾释言与亲近之人,这般梦想倒非我对现实世界的怯懦和逃避,相反却是另一种未至繁华而提前豁达后的入世之心。难能可贵的是,我的心境到达这一步时,年纪尚且算轻,没有捱到鬓染霜雪。
世间好语书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许多年来,我不辞名山大川之远,仿李太白寻仙五岳。究其原由,更深层次的初衷莫不是为我的“辋川”择地选宅罢了。当然,名山显岳于我的意义仅在于游访,发幽古之思,仰前士文墨,览流岚烟霞之奇谲,阅绝壁峭仞之壮秀。倘若要于此中求方寸之地立身,断然是不切实际的。这点从价格不菲的门票,和万年寺内端坐于功德箱前泰然自若的和尚的眼神中,已可窥出三分。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作为中国四大佛教胜地之一的峨眉山,且不说其源远流长的道教、佛教历史和巨大影响力;也不必提比肩少林、武当的峨眉派武术。峨眉山的盛名同三山五岳一样,不仅在其绝对高度和自然之胜,更在于人文资源丰富而深远。
郭沫若称峨眉山为“天下名山”,其名何在?春秋时期楚国名士接舆隐居峨眉山留下歌凤台,战国时期开明王在峨眉山麓治水建立部族政权丹梨国,汉武帝为求长生不老药派人封祭峨眉山,明代朱元璋重建万年寺,清康熙帝多次赐墨宝于报国寺、伏虎寺等。历代文化名流更是纷至沓来吟咏相续,唐代陈子昂、李白、贾岛、唐求、薛能、岑参,宋代苏东坡、黄庭坚、陆游、范成大、冯时行,元代黄镇成、贝琼,明代海瑞、方孝孺、杨升庵,清代张问陶、何绍基、康有为、刘光弟、赵熙等,留下的诗画和题刻不胜枚举,使峨眉山被称为“诗山”,为其增添了极高的人文价值。
峨眉山八大禅院之一的万年寺,古树参天、满目葱茏,镇寺之宝为铸于宋代的普贤骑象铜像,跪满了前来朝拜的信男善女,燃起的香烟和尘世的寄望融入龛雾中,袅袅的梵音空灵地敲响耳鼓。无梁殿历尽多次地震仍旧安然无恙,这里的一株草、一棵树、一朵花、一块瓦扉都浸透着佛性,一派仙山佛国气象。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昨日上峨眉山来只行至万年古寺,垂暮时稍作折返,夜宿半山。一早醒来复欲登临,却遇阻不轻,山麓细雨绵绵,雨势至半山更甚,潺潺于林中。海拔三千米的山顶已然仙雪凝空,人语逼苍穹。绝壁凌空高插云霄的极顶是难上了,只能披雨匆匆瞥清音阁、接引殿几眼。
极目群山,经细雨涤洗后青翠欲滴,牛乳般的白雾萦绕于碧绿中,一切迷失在雾霭之间。想那舍身崖,云雾苍茫、波翻雪浪,泯灭了崖上和崖下的界限。
清音流泉、山光水色、花草芬芳,在清音阁深夜卧听“清音”,想必是妙不可喻的,但此次登临未能亲历,不可表其中绝好。自万年寺到清音阁,青石铺就的石板路起伏不定,十里山道曲折抵达。“两飞双虹影,万古一牛心。”晶莹的溪水自清音阁下的双桥奔流而过,碧潭中状如牛心的巨石,任其黑、白二水汹涌拍击,仍巍然不动。被巨石激起的细碎的珍珠,和着雨声、溪流的声音,“山水有佳音,何必非丝竹”,分明一首有声的诗,一幅立体的画,组成独具特色的寺庙、山水、园林之境。
历代写峨眉山奇胜景致的名家诗文浩若烟海,但眼前之色,窃以为还得数苏东坡的《峨眉山》一诗所咏最为贴切:
峨眉山西雪千里,北望成都如井底。
春风百日吹不消,五月行人冻如蚁。
名山之盛,其功早已归于历代贤士,到我这里要出新实属不易,且造访者如云,熙攘不绝。所以,我最终要去的地方,断不会图其名头,只求清幽僻静。个中情境倒与我昨夜置身的峨眉半山有几分相仿,但绝不应囿于如是风景名胜区内。不出十年光景,我的“辋川”当成就我若水一般,不露锋芒、吐纳万物、自我澄净,不损于任何尖锐,却又坚定恒毅。
虽然遍访名岳道佛,但我自知不是佛陀,无须亦无力胸怀天下、普度苍生。我只求度一己灵魂和爱,还有这具肉身。我会为最终的那座孤山、野湖、木屋,分别取一个温暖漂亮的名字,修竹翠绿中,垂暮之下,彩虹不语。野湖之上,扁舟离岸,晃晃悠悠地驶入藕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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