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 吴 兴

淮南日报 2018-10-15 11:48 大字

我是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我愿为懂我的人抛洒温柔的目光。

那一年,24岁的李白风华正茂,怀揣着满腹才华、一腔抱负,乘着月光,荡一叶小舟,离开了他的家乡四川,到中原大地寻找他的梦想。“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只身飘零,故乡渐去渐远,不离不弃陪伴他的,是我温柔的目光。这个多情的游子,用他的诗,弹奏着他的潺潺心音。故乡和月亮,是他永远的爱恋。那一年,他流落到了淮南寿山,横溢的才华,在世俗的权贵面前无法施展。因酒醉不羁得罪官员的他,不得不向权贵赔礼道歉。那压抑的心事,向谁述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夜深人静,他把深邃的目光投向天空,他的心思,我懂。

他不仅是天才的诗人,他还是一位哲学家,对宇宙人生,他有着独特的思考。那年中秋,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人到中年的他不再是那个怀揣梦想的少年。朝廷只想利用他的才华为自己的政绩涂脂抹粉,他根本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被“赐金放还”的他有太多的不理解和疑问。那天晚上,月明如镜。李白端起手中的酒杯,和我喃喃絮语:“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他虽然不知道我形成于何时,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他知道,无论他走到哪里,我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他懂我的美,懂我的心,懂人生的无常。人生哪有什么永恒呢?这片刻的宁静,片刻的物我两忘,片刻的月光美酒,心宇澄澈,天地明净,也许就是永恒的一部分吧?

最令我感动的,还是他的那首《月下独酌》,那是一首赤裸裸向我表明心迹的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从热热闹闹的朝廷到无人理会的山野,那深刻的孤独,已经没到了李白的骨子里。又是中秋,又是月圆之夜,往日陪伴在身边的人,个个远去了踪影。永远不变的,是李白爱酒爱月的情怀。菊花黄,桂花香,月光洒向竹林,洒向山川,洒在李白孤独落寞的脸上。他端起酒杯,眼角漾着淡淡的泪光,高高地向我举起来:月亮啊,此时此刻,只有你是我的知己,我的酸甜苦辣,宦海沉浮,一切的一切,只有向你述说是最安全的。他从桌边站起,望着自己的影子,翩翩起舞。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他说他在及时行乐,他不孤独。他把灵魂托付给我,他说以后要与我一起在银河遨游,永不分离。

这是诗仙李白的铮铮誓言。那一年,李白62岁,流落到了安徽当涂。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他乘一叶小舟,来赏他心爱的月亮。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贫病交加,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看着我,他叙说他的理想,他的传奇,他的种种过往。突然,他的眼睛一花,看到了水中的月影。他以为我掉进了水里,我是他永恒的恋人啊,于是他就不顾一切扑进水里去捞月亮。月亮没有捞到,他的生命的休止符定格在那一刻、那一方水域。但我永远懂他,爱他,将他的灵魂、他的诗、他的才情,融进了我柔柔的月光里,化成了中华民族亘古不变的文化源泉,滋润着这一方水土,滋润着生活在华夏大地的每一位炎黄子孙。

我是天上圆圆的月亮,我愿为懂我的人抛洒温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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