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峨眉山诗僧怀古(下)
烂柯山的传说,见成书于南朝的仙话故事集《述异记》:“晋王质入山采樵,见二童子对弈,质置斧坐观。童子与质一物如枣核,食之不饥。局终,童子指示曰:‘汝柯(斧柄)烂矣。\’质归故里,已及百岁,无复旧时人。”后来,那座山被称作烂柯山。道教称浙江衢州烂柯山为“青霞第八洞天”,是一座仙山。怀古作为和尚,在《烂柯山二首》中表达他不赞成道士追求长生不死成仙升天。“若觅长生路,烟霞无处寻”,人生不老路是找不到的,如同烟霞一般渺茫。最精妙的两句是“白发有先后,青山无古今”,青山永不老,白发自难免,人总是要老去,只是有先后早晚而已。“石桥南畔路,依旧日斜晖”,因烂柯山中有一座石桥,故又称石桥山,这两句是说每天依旧日出日落,日子还得一天一天地过下去,人生之路还得一天一天地走,教人无欲无杂念无浮躁之气。全诗意境深远,格调高古。
怀古的另外两句“雾开离草迥,风逆到花迟”,欧阳修曾经在《六一诗话》中引用过,作为清雅新颖的例句大加赞赏。宋人方岳在《深雪偶谈》中评论“林庐暇日,花蝶怡情,宜有见于篇章者往往精睨,始能逼真。咏蝶如唐僧可朋‘乍当暖景飞乃慢,欲就芳丛舞更高。\’僧怀古‘雾开离草迥,风逆到花迟\’,尤精。”可见怀古这两句是咏蝶的,遗憾的是今日无缘赏读全诗了。
纵观怀古的禅诗,质朴自然,幽寂野逸,用词既有奇险之处,又多为平实,凝练简约,寓淡泊清邃于枯寒峭俭之中,在岑寂荒疏的景象中静悟佛理,坦然舒展着空灵的禅意和超脱尘凡的心灵妙境。这是僧人深居荒僻山野林泉所撰诗篇的特色,体现了他的枯寂清雅的审美情趣。
怀古这九首,都是五律,格律严谨,颔联、颈联对仗工稳,潜思苦吟极其精致,尤其是用字遣词的锤炼,是狠下了功夫的。宋末元初文学评论家方回评议怀古《寺居寄简长》时说:“人见九僧诗或易之,不知其几锻炼、几敲推乃成,一句一联不可忽也。”北宋编印《九僧诗集》的陈充在序言中称包括怀古在内的九僧为“琢玉工”,赞扬他们写诗如匠人琢玉,精雕细镂,字斟句酌。清代文学评论家许印芳认为“九僧者……其诗专工写景,又专工磨炼中四句,于起结不大留意,纯是晚唐习径。”
也有不同的评议,批评九僧诗题材太狭窄,比如清人叶矫然《龙性堂诗话初集》有一段:“沙门称诗者,率工今体,大概不外江山、月露、草木、虫鸟及禅偈语录字句而已。宋九僧诗最知名,伎俩亦不过如此。”
文学史家们认为,包括怀古在内的九僧诗,属于晚唐体。北宋初的诗风有元白体、西昆体和晚唐体,不少文学评论家称九僧为晚唐体的重要代表,他们成为中国诗歌史上唯一成派的诗僧群体。明人都穆《诗源辩体》中的“纂体”卷一:“宋初谭用之、胡宿、林逋及九僧之徒,五七言律尚多唐调”。宋末元初文学评价家方回在《瀛奎律髓》卷四七中写道:“有宋国初,未远唐也。
凡此九人诗,皆学贾岛、周贺,清苦工密。所谓景联,人人着意,但不及贾之高、周之富耳。”既有赞誉,也指出不足。清代纪晓岚在《四库全书总目·南阳集提要》中说:“元方回……称宋初沿袭五代旧习,诗有白体、昆体、晚唐体。其晚唐一体,九僧最逼真。”
近些年,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邓奎英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章培恒、骆玉明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程千帆、吴新雷合著的《两宋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都认为九僧诗属于晚唐体。包括怀古在内的九僧诗能在文学史上占一席之地,这是九僧的荣耀,峨眉山应该为曾经孕育怀古这样的诗僧而自豪。
关于怀古的生平,宋之后的各种高僧传不见有载,乐山和峨眉山地方志也只有寥寥数语。清同治《嘉定府志》卷三十七《人物志·仙释·宋》写有“怀古,峨眉山僧,九僧之一也”,然后列出九僧的名号;同书卷四十“艺文志·诗一”仅仅载了怀古诗《送田锡下第归宁》一首。清《峨眉县志》也只载这一首,清康熙蒋超《峨眉山志》的“艺文·僧诗”栏目,就连这一首也没有收录。1991年版《峨眉县志》第621页“宗教”第四节名僧传略宋代部分,倒是有几句:“怀古大师,峨眉人,少年出家,有才学,善书画,与当时希昼……八诗僧齐名,受到欧阳修、司马光的推崇。惜因世人偏见,不重僧人诗画,他们的诗作流传很少。怀古大师只留下《送田锡下第归宁》一首”。前些年,成都学者李豫川的《禅宗在峨眉山的足迹》中写了怀古的生卒年:“北宋初年中峰寺之怀古禅师(公元950年—1010年)”,将这一公元纪年换成皇朝年号,应是生于五代十国后汉隐帝三年(同时也是后蜀广政十三年),逝于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2014年峨眉山市政协学习宣传文史工作委员会编《峨眉历代名人传略》(一)第16页“释怀古,宋嘉定州峨眉县人,俗姓张,字德成”。以上说法不知依据何种文献,可靠吗?
我想既然怀古有诗赠田锡,那么可以肯定他俩是同时代的人,年龄相差不会太多。乐山市地方志办公室1990年编《乐山历代人物传略》,载田锡生卒年为939年一1003年,即五代十国后晋高祖天福四年至北宋真宗咸平六年,也就是说田锡经历了后晋高祖石敬瑭和北宋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真宗赵恒时代。由此可以推断怀古大体上也生活在这期间,至于确切年月,现在无法稽考了。唯一明确记载怀古在峨眉山的,只有清光绪谭钟岳的《峨山图说》,其卷之一第62页介绍长老坪时写着:“由寺(长老坪)左而上,有万寿坡。坡下宋绍兴间,怀古禅师创修正殿三楹,奉古佛、蒲公像。”这里记载了怀古在峨眉山万寿坡下修了殿宇。但是这个“绍兴”(公元1131年—1162年)是南宋高宗赵构的年号,比田锡卒年晚了一百多年,显然不准确。峨眉学者周聪先生在《谈诗僧怀古禅师》一文中指出:说怀古修殿“创建时间为‘宋绍兴年间\’,字误,应是宋乾兴年间,更符合实际。”乾兴是北宋真宗赵恒的年号,只有一年。看来,怀古的生平很难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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