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 张满昌
在真正开始旅行之前，我也标榜自己是旅游爱好者，就像标榜自己是电影、音乐及运动发烧友一样。在我看来，这些无疑是时尚的玩意儿，不沾染一点，总不好说自己是现代人。但我遇到一点尴尬的事，我这样一个旅游爱好者，就在前两年，还是大门不出的模样。
这些年曾有许多人问我，是否去过峨眉山。我只能尴尬地摇头，然后总会得到对方惊诧的眼神。“这么近的峨眉山，你居然从未去过。”是啊，我居然从未去过，这在我看来，也是奇闻了。从峨眉山的名气来说，它一定是旅游爱好者版图上必定标记的地方，从与它的距离来说，也一定是我该拜访的圣地。另外，我也是30多岁的大叔了，总该开始旅行的脚步了吧。但到这个年纪，偏偏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旅行。我这样想，没有去过峨眉山，总不算是太坏的人生简历，天下之大，我或许去过其它地方呢。坏的地方在哪儿呢：我没法进一步告诉对方，长到这个年纪，我居然没有去任何地方旅行过。平日里私下想到这点，我竟然惭愧到无地自容。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了吧，无论你乘车、逛街，或者饭局上，都会听到陌生人相互之间交流去过的地方。那种亢奋的神情，让人羡慕不已。
我身边也有许多旅游发烧友。比如小罗。自从前两年买车后，每年必定驾车去几个地方。雅安、德阳、绵阳、成都……尽管都是省内游，但每次看到回到乐山那种满足的表情，就让我觉得我的旅行也势在必行。
还有其他的朋友，他们走得更远了。春节的时候去苏杭，看苏州的女子，听苏州评弹，还参加乌镇戏剧节。回来之后，会推荐你“苏州的评弹值得一听，那儿的女子说话都是软酥酥的，”更让你不得不再次想起“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来。听得情绪高涨的时候，更忍不住砸吧起嘴来，俨然在享用一顿美餐。
前两年，“诗和远方”成为热词，一时间大江南北的人们，好像不是在写诗读诗，就是在去远方的路上，或者干脆边作诗、边旅游。这样惬意的日子，更让人羡慕。
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每次旅行，总会在朋友圈配上“诗和远方”的句子，而且她配这样的句子，是没有辱没它的本意的，泰国、新加坡、印度、美国……她的旅行越来越远，应当是相当有诗意的了。
我的一位年纪相仿的朋友，有一次在影院里问我一个和旅行有关的问题，他说：“你有坐过飞机去旅行么？”天知道对于我来说，这是怎样有杀伤力的问题，我竟然沉默许久，没有回答他。没有坐过飞机，这是我的硬伤呀。但我在心里想，这个年代，还有没有坐过飞机的么？如果我照实回答，坐在我旁边的两位陌生美女会不会笑得花枝乱颤，但如果我撒谎，说坐过，又对不起自己的心。后来我还是回答了他，“谁没坐过？这个年代。”我瞄了他一眼，然后又补充：“读书的时候，常常坐飞机。”他又用怀疑的眼光审查我：“那你知道程序咯？”我在心里骂这小子，是想让我丢丑怎的？只好快速地将手指竖起来，装着正义的样子低声吓唬他：“看电影，不要影响别人!”
随着年纪的增长，像这样让人尴尬的问题，我总是不断地遇到。你去过哪些地方啊？感觉怎样啊？那个地方你都没去过呀？好嘛，后来我想想，再不能让这样的悲剧继续上演了。况且孩子也大了，如果继续做井底之蛙，她也得面临和我同样的问题。于是我凑钱买了廉价的汽车，周末也学着人家，呼朋引伴，开始了我的旅行，两年下来，还真去了许多地方，黄龙溪啊、平乐古镇啊、峨眉山呀、碧峰峡呀、兴文石海呀……都是些日程极匆忙的短途旅行，但我压根不在乎长短途，我在乎的是，我终于有了旅行的经历，也有了饭后同朋友们的谈资。可是问题又来了，当我去了那么多地方，打算独自回味时，却满脑子糊涂，记不起景点的妙处，也没有让我记忆深刻的面孔，我在想，这就是我要的旅行吗？明明，它只是让我觉得疲惫，不断地奔赴，不断地回来，时间和金钱倒是花出去不少，但收获到底有限，这又是哪门子的诗和远方呢？然后我不得不思考，旅行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对于我这样钱少、时间少的人来说，到底在哪儿？
比如我是喜欢宽阔的人，为什么非要在人潮拥挤的时节去峨眉山排队乘缆车；又比如我是喜欢安静的人，为什么非得住在临街又昂贵的旅店里度过喧嚣的夜晚。
旅行对我最大的诱惑，大概还是发现更多的不同。比如一个陌生的地方，它同我居住的城市有怎样的差别，有怎样的故事，那儿的人，他们的讲话和生活方式又是怎样的有趣。但我的时间和财力真的太有限。有人说这不能作为借口，可是在我这，旅行一定是要以时间和财力为基础的，我向来做不得穷游的人。与其为金钱和时间盘算，不如平平淡淡地蜗居在这个小城，悠闲地穿街过巷，或者天气好的时候去篮球场奔跑一整天，周末的时候喝几顿酒，这算不算旅行呢？其实这也算旅行，如果你想旅行了，又去不了远方，那完全可以把你的心调整到旅行的状态，这样，在自己生活的地方，仍旧能发现许多的美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旅游呢？
当然，我仍旧是要去远方的。如果我一年尚有一次旅行的机会，那一定要做一次远足的打算，比如至少在目的地居住一个月，早上穿着拖鞋去早餐摊吃早餐，晚间坐在当地人中间，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我不要戴着墨镜和帽子，以游人的身份匆忙地在各个景点穿行，而是要步行或者坐着公交，在一片异样的口音里，彻底地做一回那儿的人。还有更让人诱惑的，那就是能寻找到临河的人家住下来，读几本早就买来没有启封的书。如果再异想天开一点，能在这样的旅途中写下不错的文字，回来后就被列为“当红作家”“有为中年”，那这样的旅行简直是功德圆满呀。不过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调侃自己的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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