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场雪
◇杨力
四川的冬天让人觉得憋屈，天气最冷的时候，温度也是在零度上下徘徊，用暖气似乎离谱，缩在棉衣里又冷。
我曾设想过四川的冬天也能像北方那样，冷就冷个轰轰烈烈，几天几夜鹅毛大雪，大地银装素裹，踩着齐腿深的雪打雪仗，大人都变得跟小孩一样，心地雪白纯净一片。不像成都，冬天的太阳跟新媳妇一样，羞得见人，古人造词“蜀犬吠日”，出个太阳狗都稀奇，也难怪成都人在漫长的冬天有点难以适从了。
不过，四川人的冬天也可以找乐子，有一种就是找雪，找新年的第一场雪。
在四川周边找雪，不外乎峨眉山、青城山、西岭雪山，当川西平原的冬天依然树木葱茏的时候，这些地方的山上早已是雪国世界。
记得有处叫老牛坡的地方，海拔过千，春秋可观候鸟迁徙，冬天则是赏雪好去处。前两年，我曾跟随一个摄影家去过那儿，目的就是找雪。
摄影家去过中国很多地方采风，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大奖，但依然对老牛坡情有独钟。一年四季他都会来，在他眼里，老牛坡算不上雄伟险峻，却丰姿绮丽、原汁原味，是一个令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而冬天到老牛坡找雪，一直是摄影家顽童一般内心的期待。
那年的元旦气温骤降，老牛坡比山下还低几度，我们一早登上山顶，但并没有等来新年的第一场雪。不过空气清朗，让人神清气爽。摄影家说，山下雾霭笼罩，山顶阳光普照，温度还在降，夜里可能有一场好雪。
当夜，睡不着。钻出帐篷，我和摄影家吹着寒风观望，极目远眺能看到苍穹中的寒星。摄影家说，他敢料定，寒星下面，那些镶有六个边的小精灵正急切地朝老牛坡奔来，而此刻，他想到的却是一个万里之外关于北极生存的故事：
北极生活着因纽特人，旅行家要跨越北极，都得请一个当地人当向导。故事的主人公那次也请了一个因纽特人做向导，而且是一个女人，在风雪中走了几天几夜，途中遭遇了北极熊、恶狼，最后因为饥饿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躲避风雪的因纽特向导，他毫不迟疑地把身上仅剩的一点干粮送给了他们。冰天雪地里，没有干粮就意味着死亡，但为了信守向导的义务，他们必须这么做，旅行家和那个女向导不得不含泪上路。终于，快走出雪原了，女向导此时也挺不下去了，临死前，她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干面包，告诉旅行家，几天前他们在风雪中遇到的那个因纽特人其实是她的丈夫……
这个故事讲完了，雪花也纷纷扬扬地扑了下来，亲吻着大地，也湿润着我们的眼角、脸庞。我忽然有所悟，摄影家喜欢追雪，并非单纯为了镜头需要，他内心某个地方同那个故事一样，向往洁白和纯净，保持温暖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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