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书院长联
青城古建
榆中县青城镇作为陇上历史文化名镇，文化积淀深厚。虽弹丸之地，然明清以来盛极一时，特别是青城书院培养了大批人才，清乾隆以后科中进士者10人，文举23人，贡生83人。历来诗文楹联书画普及盛行，去年镇上牵头出版了《青城诗文选粹》、《青城楹联集锦》，本人参与了一些编纂工作，本次挖掘搜集过程中，有几位耄耋老人至今自存诗词、对联手抄本。从中有幸发现青城书院122字长联，在兰州地区并不多见。撰联人学识渊博、纵横捭阖，字字玑珠，令人震撼。尤其是该长联以天支对卦象，暗藏玄机。上下联各61字13句。其中上联每句都嵌入《易经》卦象名，下联每句嵌入天干地支名相对仗。属不可多得的劝学励志机巧联。
上联为“蒙泉育德，兑泽讲朋，法健行于乾象。合绛帐同人，益思受、损勿招。虽尔困学，又次而半解一知，咸求进道。庶几观型有自，渐摩不穷。幸斯地教起井田，群依师范”。下联为：“庚日拜经，乙夜读史，奋壮志于丁年。愿青城诸子，辛作苦、寅以清。兹予申训，命汝将持己接物，未可矜心。从此亥身校字，壬腹贮才。看他时名登甲第，只近辰居”。此联对仗工整，寓意积极而深远，用典繁多而生僻，文字机巧而有趣。其中上联以卦象开始，“蒙泉育德”，其中蒙为《易经》64卦中的第4卦，《蒙卦》象征启蒙、亨通，是为蒙昧，是具有启蒙和通达的卦象。泉者水源也，水之初为泉，人之初为童，因此“蒙泉育德”意为启蒙教育重在育德。兰州五泉山之一泉名曰“蒙泉”，何为蒙泉？现有许多解释并不准确。我想蒙和泉合用在一起，本意在此耳。“兑泽讲朋”：“兑为泽”，是中国古代“八卦”之一“兑”卦自然象征的表述方式，类似的还有：乾为天、坤为地等，《易·兑》：“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朱熹本义：“两泽相丽，互相滋益，朋友讲习，其象如此。”通俗地讲，就是《兑卦》为两个泽水并连之表象。泽水相互流通滋润，彼此受益，因而又象征喜悦；君子应当效法这一精神，乐于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道研讨学业，讲习道义，这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因此“兑泽讲朋”为君子朋友同学之间讲习切磋交流。以上两句也属当对句。“法健行于乾象”：也出自《易经》，乾象今指天象，《易经》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意思是指宇宙不停运转，人应效法天地，永远不断的前进。对联中的法是效法之意。“合绛帐同人"运用了马融入室弟子之典故，《后汉书·马融传》：“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居宇器服，多存侈饰。常坐高堂，施絳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能入室面授者五十人左右，方称得上“入室弟子”。后以“絳帐”为师门、讲席之敬称。接着作者劝导“益思受，损勿招”，指出学生“虽尔困学”，虽然你有所不通才学习。但学业又停滞不前，学问不求甚解，满足于一知半解的现象。希望大家要“咸求进道”，进道指进修道业，都要谋求学习修业上的进步。接着又从另一个角度讲：“庶几观型有自”，这句话比较生僻，需要先分解理解词义，“庶几”释义是差不多，近似，但愿，也许等。“观型”是指做出个给大家看的样子、形象来，类似于典型、榜样，更像兰州人通常说“做出个样范儿"。《康熙政要》六卷（清圣祖实录）：“大臣为小臣之表率，京官为外吏之观型”。1923年当时民国总统黎元洪给永定振成楼题匾“里党观型”均含此意。“有自”是指有其原因。《庄子·寓言》：“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陈鼓应今注：“有自也，有所由来，即有它的原因。”作者让大家换另一个角度看看身边典型人物（成功）都是有其原因的。原因是什么呢？就是下句“渐摩不穷”。渐摩，亦作渐磨，乃浸润、教育感化之意。语本《汉书·董仲舒传》:“渐民以仁，摩民以谊”。“颜师古注:”渐谓浸涧之，摩谓砥砺之也。”这里指“观型”者对自身的学业修养、磨砺从来没有停止过，学而不厌，自强不息。上联最后一句点出"幸斯地：教起井田，群依师范”。令人庆幸地、高兴地是青城这片沃土上兴办教育，老百姓尊师重教，依此培养学子后代的良好风气。下联：“庚日拜经”：庚日为古代用天干、地支合并记载的时间概念。康有为因尊孔宗儒而创立旧庚子拜经之约：“每逢庚子日大会，会中士夫衿带陈经行礼，诵经一章，以昭尊敬，其每旬庚日，皆为小会，听人士举行，庶以维持圣教，正人心而绝未萌。”“届期自臬道以下，首府首县及各候补人员，阖城士绅，皆集会场，崇祀孔子，鼓乐行礼，极一时之盛”。有诗云“庚日拜师勤学始；寅宾平秩授时新。”下句“乙夜读史”与上句对仗。甲夜，指初更时分;乙夜，指二更时分。后遂称夜读为“乙夜观书”，也称作“乙览”。如刘克庄诗:“学徒谁是单传者，史稿曾经乙览无？”接着作者希望大家“奋壮志于丁年”，“丁年”是中国古代关于男子成丁年龄的规定。服徭役一般以成丁为条件，课税也因成丁与否而有别。后面又“愿青城诸子，辛作苦，寅以清”，其中“寅”本意是恭敬，“清”为清明正直廉洁公正等。语出《书·舜典》：“夙夜惟寅，直哉惟清。”杨万里有“寅清堂”，亦取此义。接下来作者给学子们“兹予申训”：申训为教导、训诫之意。意思是在这里我要特别告诫一下，针对“申”字有引申延长之意，通俗地讲，就是在这里我还要多说两句，说什么呢？“命汝将持己接物，未可矜心”：持己接物，清代梁章钜的《楹联三话》中有一副修身养性联：敬以持己，恕以接物。此联语出《易·坤》：“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敬以持己”讲对己要严以修身。“恕以接物”讲对人要以心度物。“接物”，谓与人交往。“矝心”：矝有自尊,自大,自夸之意，训诫大家对己要严以修身，对人要宽以相待，不可有自大自夸之言行。这些基本要求做到后，“从此亥身校字，壬腹贮才”。亥和壬都是天干地支，亥本意为猪，这里运用了“鲁鱼亥豕”的典故，这是史书中的经典误笔成语。《吕氏春秋．察传》：“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夫己与三相近，豕与亥相似。’至于晋而问之，则曰：‘晋师己亥涉河也。’辞多类非而是，多类是而非，是非之经，不可不分，此圣人之所慎也。”意思是文字因字形相似常常出现讹误，如把“亥”字错当“豕”字，把“鲁”字错当“鱼”字。后因以“鲁鱼亥豕”表示书籍在传写、刊刻过程中的文字错误。告诫学子要“亥身校字”，认真读书加以校对，严格审谨，不能轻信典籍、以讹传讹。接着对仗写“壬腹贮才”，古代的“壬”字是个会意字，本义指“妇女怀孕”，所以才有“妊妇”这一词，用以指孕妇。许慎《说文解字》认为“壬”象人怀妊之形。宋·敖陶孙《次韵张长公宠赐初度致祷之语》诗云：“臞翁之腹无三壬，平生贮书才一丁。”古相术中称腹有三壬，对大腹便便者（将军肚）称富贵之相，盖因以前生活困难耳。所以，“壬腹贮才”指大肚子里装得全是学问、知识。最后总结“看他时甲名登甲第，只近辰居”：其中宸居指帝王居处，南朝宋谢庄《歌太祖文皇帝》：“维天为大，维圣祖是则，辰居万宇，缀旒下国。”南朝梁江淹《萧骠骑谢甲仗入殿表》：“官骑辰居，羽林天部。”希望青城学子金榜题名，位列朝堂。
以上是本人对这副长联的初步理解，长联上下联对仗，前后句呼应，平仄协调，用词典雅，内容健康，催人奋进，堪称妙联。特别是全联贯穿了中国传统文化，上联取自《易经》64卦象，用其14，分别为蒙、兑、泽、乾、同人、益、损、困、解、咸、观、渐、井、师，每句至少嵌入一字；下联应对天干地支，其中10个天干用其7，分别为甲、乙、丁、己、庚、辛、壬；12个地支用其6，分别为子、寅、辰、未、申、亥，每句嵌入一字。由此也大量使用生僻词与典。另外该联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大量运用当句对。但是整体上自然天成，贴近主题娴熟，文句转接自然。希望大家进一步考证研究，包括这副长联出自何人之手？均待进一步考证。
□高全铭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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