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走在兰州到华家岭之间讲述人:杨楠 整理:王文元
一顿普通的午饭,却让一位旅行者大书特书,写进了他的游记中。这究竟是怎样的一顿饭呢?
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位名叫孙锡祺的人在榆中甘草店有过一次普通的旅行经历。后来,孙锡祺将他的经历写成文章,刊载在1940年的《旅行杂志》上,题目为《兰州到华家岭之间》。这个游记片段并不长,也由于篇幅小,许多西北行记丛书中都没有收录,也没有引起学术界的足够重视。
不久前,专门收藏旧杂志、创刊号的杨楠,意外收到一些民国时期的老期刊,其中有数本《旅行杂志》。当他翻到《兰州到华家岭之间》一文后,立刻为其中的内容所吸引。随后,他走访了不少人士,查阅了一些资料,对游记中的地点等做了核对。发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
今天,就让我们聆听一本杂志背后的陇上旅行往事。
从兰州出发,一次普通的行程
不能不说,《兰州到华家岭之间》虽是篇游记文章,但对当时的兰州以及西兰公路上诸多细节的描述,仍旧令今天的人们叹服,也为人们了解当时诸多社会细节提供了宝贵的材料。这篇游记的作者是孙锡祺。这个名字人们比较陌生。我尚未找到他的详细资料,还弄不清楚他到兰州的来龙去脉。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我们对《旅行杂志》文章的兴趣。《旅行杂志》创刊于1927年,创办人为赵君豪,胡适、张恨水等人都为该刊撰稿,为民国时期著名刊物,至1942年12月,共出版16卷。每年12期为一卷,每月以号标示。刊登孙锡祺文章的是第十四卷第二号,也就是1940年的2月号。
故事从兰州汽车站开始,当时兰州的车站十分混乱。11月26日(似是1939年)。这天,天气还不错。孙和送行的朋友早上8时25分赶到了汽车站。此时,距发车时间只有5分钟了。可是车站却是一片混乱,有些车在加油加水,服务人员扛着行李往车上扔。有些人坐的汽车,并不像我们现在乘坐的公共汽车,那时的长途车多是大卡车改造的,上面连顶棚也没有。眼看着发车了,乘客们着急了,叫喊着,一窝蜂地用各种方式向车厢里攀爬。有踩轮子上的,有抓车厢的,还有些爬到驾驶室上。上了车后,又纷纷抢夺最前面的位置,场面混乱不堪。
发车时间到了,站夫手里的铃子响了,混乱的秩序才算是安静了下来。作者乘坐的车似乎是正规长途客车。不知是有关系,还是司机的特殊关照。他占据的位置是一辆车最前面的座位。发车铃子响了后,五六辆长途车鱼贯出了车站。走了不远,车队就分开了,去西安的有两辆,此外就是去新疆、去西宁的。
过兰州东稍门后,孙看到在皋兰山和黄河之间的地方,大片的水烟地,此时正是初冬时节,水烟叶子都成了黄色,肥大的叶子倒垂在秆上,看上去到处都是一片焦黄。不久,到东岗镇,那里有个汽车检查站,设有木栅栏,经过检查,过了栅栏后,就翻山了。车艰难地下到沟底,又曲曲折折地爬到了山顶。上山顶后,就是一马平川了。公路笔直,一眼望不到边,此时车里人大部分都睡着了。孙邻座是一村妇,竟将头枕在了他的肘上睡觉。
同时出发的两辆车已经拉开了距离,不过在路上追赶了一阵后,孙乘坐的车终于追上了前车。这是辆敞篷汽车,人坐在行李堆上。在孙的眼里,这些人以稀奇古怪的样子坐在车上,有些靠着驾驶室,有些人绑在行李的绳子上,有些人抓着箱子的一角,还有些人的动作更加危险,人坐在车厢边上,脚垂在车厢外。汽车呼呼向前,乘客在行李堆上东倒西歪的,蜷缩在羊皮袄中,耳朵和手冻得通红。如此坐车,难免发生磕碰,两个乘客不仅发生了口角,还试图在行驶的车上站起来,准备打架,不过被同车的人劝阻了。
真是,行路不易啊。
榆中甘草店,一顿中午饭的价值
跑了一阵,孙乘坐的车出了故障,不得不停下来修理。那时,司机师傅的修车技艺都非常高超,简单检查后发现,输油管出了故障,这是个简单问题。半个小时后,师傅们就将车修好了,但速度却降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车再次绝尘而去。
中午12点钟,他们到了距兰州60公里处的甘草店。甘草店是榆中境内的大集镇,依托古老的丝绸之路,小镇比较繁华,而且正好处在距离华家岭三分之二的点上,也是过路客商停留的首选之地,店铺排列在公路两旁。他数了下,有四家饭馆,六七家杂货店。饭馆给他的印象不太好,门面低矮,里面光线暗淡,卫生条件比较差。但人在旅途,这些都无法顾及了,一车的旅客只能在这几家饭馆中就餐。孙对这次就餐不抱什么希望。在西北,在如此小的地方,如此的饭馆中,要做出一顿令一个南方人适口的饭,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更让他头痛的是,西北饭菜中往往喜欢放醋。他的西北旅行中,每到吃饭时总是提醒伙计,不要放醋。可是,饭馆的伙计们总是忘了这一点,端上来的饭食总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这对一个南方人来说,几乎是无法容忍的。
甘草店的这顿午饭他吃得怎么样呢?这顿饭他吃得并不便宜,点了一个菜,一个汤,一碗米饭,菜是炒腰花,汤是木樨汤,都比较常见,但价格却不便宜,一共花去了1.5元。这个应该是法币。当时,法币的购买力还是相当的强大。百元法币能够购买一头大牛,一头小牛(1938年的法币购买力)。可见,这顿餐费不便宜。由此看来孙锡祺还是比较有钱的。
简单吃过午饭后,就匆匆赶路。过了甘草店不久,就开始翻越车道岭了。车里的气温逐渐降低,山岭到处银装素裹,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雪原上,有些地方升腾起一缕缕的热气。短短的车道岭他们走了4个多小时。到了下午5点多钟,赶到了定西县城。从他的记述来看,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是赶到华家岭下的车站的。可是,车的一个灯泡坏了。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在定西住下。孙找了一家小旅店,这又是一次睡炕的经历。在我翻阅的西北行记中,来西北的游历者们对睡炕都比较厌烦。尤其对那些南方人而言,炕上的热气让他们头痛脑涨,而烧炕用的马粪、驴粪的气味又让他们难以忍受。
华家岭下,目睹丰收的情景
果然,定西这家小店的热炕,让孙一晚上没睡好,凌晨4点钟就醒了,睁着眼睛,听鸡叫。到了上午9点,客车才再次出发,向华家岭方向前进。
对民国年间的旅行者而言,翻越华家岭依旧是个巨大的挑战,茅盾乘车翻越华家岭后,就曾写了一篇文章《风雪华家岭》。其他人也多描述过过华家岭的情形。
华家岭是距离定西县城40多公里处的一个巨大山岭,最高海拔2445米,年平均气温3.4℃。按照茅盾的记述,华家岭并不是路有多难走,而是天气恶劣,六七月的时候,这里还常常下雪。这座山上风大,山岭上树都被风吹得倒向了一边。风大也就意味着气温低,山路容易结冰。
出定西县城不久,就开始上坡了,全车人都比较紧张。司机、机械手全神贯注盯着路面,尤其是转弯的地方,人们更是小心翼翼。山路上,有几处是比较急的弯子,他们更是害怕。到了一处著名的翻车点时,他们发现一边是高耸的山峰,一边是深深的沟壑。担心只要方向盘转得稍微慢一点,那就会直接冲到沟里了。所幸,他们这辆车的师傅经验丰富,长年奔波在这条线路上,很熟悉地形,遇到急弯很早就准备了。
不幸的是,他们的车再一次发生故障。行走了40多公里后,一个车胎发生漏气,不得不停车换胎。这对于乘客来说,却是个欣赏风光的好机会。乘客们利用这个机会,欣赏雪景。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山脚下的小村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农家庄院里,打麦场上有不少男男女女在忙碌着打场。以前,由于季节限制,麦子收割了,人们并不急着打场,而是码成麦垛,一方面等着麦子自然干燥,一方面也等着初冬闲时打场。现在,这种情形正在逐渐变少。
孙锡祺给我们保留了民国年间定西一带人们打场的情形。他看见人们用木锨将打碾下的麦子高高地扬起,微风吹过,麦粒和尘土、麦秆、麦壳就分离开了。飞扬起来的麦子,如同空中爆炸的炮弹一般四溅,渐渐地金黄色的麦子就成堆了。这是个冬日的胜景。此时孙的心情宁静而爽快,丝毫没有因停车感到焦急。
轮胎换好后,他们很快就到了华家岭车站,此时还没有过华家岭。孙锡祺的记述到此就戛然而止。他们是如何翻越华家岭的,又是如何出甘肃的。这些都没有弄清。我相信,他的西北行记,内容应该非常丰富,这些对了解当时的陇上,将会是一个非常有益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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