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之殇（组诗）
□杨金花
什川：清晨的河对岸我站的比你高
多么美好的早晨我们沿着弯曲的山路向上攀行
这是四月，青草掩盖不住尘埃
微风拂过山岗却默不作声
就像我从没有如此奢望
在黄河对岸居高临下眺望什川
阳光铺洒，河面泛着金色
黄河兀自向北流淌，多像一个大写的C字
把万亩的梨园轻揽入怀
此刻除了时间，我不想让什么一逝而过
我们拍照、慨叹、抒情、缅怀
蓝天之下，大河之上
向东望流水汤汤
向西看光阴疾驶
唯有我们，此刻
站得比什川更高
望得比铁索桥更远
只是春天已逝，初夏逼近人心是一把杀戮的刀子转瞬就拿大朵的梨花换取了满腹的欲望
什川：五百年的槐树在讲述古老
岁月有多老看看老槐树的枝干就知晓
满身粗糙、黝黑、依然枝繁叶茂它不开花，
一开花必定惊艳四邻
生命真是一场浩大的轮回
十字街头站立五百年风雨
谁说没有坚定的信仰支撑这一世已足够荣耀，
但她从没有看够春天河水上岸，
梨花把村庄染成白色
往事当然蹉跎，
它来自榆中或者山西洪洞魏氏敬老太君，
那时还是明艳的女子从娘家带回这棵树苗
在四月的鸟鸣里把它种在祠堂前从此它在这里生根发芽，
开枝散叶任鱼群跃过河面，
顺流或者溯洄一川的梨花开了又谢
恍若前生，又仿佛来世
时间里的万物都被它站定
而不变的是，
每年的春天先从它的体内苏醒
什川：山顶的望佛亭守望的白
魏氏祠堂，在东山之顶
这里合葬着魏氏五房始祖
当年的碑文依稀可见川五房的子孙世代延绵
魁星阁、望佛亭
对岸的山形似卧佛慈眉善目
老魏的讲述苦口婆心
而我又是多么三心二意
总想去摘一些新鲜的槐花来尝尝
溪水潺潺桃花已谢
她的魂魄飘在水面，成为另外一种美
而山下，昼夜流淌的黄河水
没有让我发出逝者如斯夫的感慨
这季节，梨花顺从命运果实正在酝酿作浆
倘若没有祖先的庇护它们定会夜夜魂不守舍
什川：碧海蓝天的小憩如此惬意
正午，阳光明媚我们在梨园坐定繁华把满身倦意，心头疲惫暂时安放
古朴的青瓦墙、细碎的鹅卵石小路
盛开的牡丹香气幽幽
碧海蓝天，这是多么诗意的名字
憨实的老板殷勤贴心
老板娘又是如此美艳动人
农家菜、凉拌面、甜蜜是三炮台茶水玉米和烫面饼
金黄油亮果木烤全羊令人垂涎欲滴以茶代酒，我们的话题才刚刚打开
夹一口凉拌曲曲菜
你且千万别顾着贪吃
一定要静心
听听头顶百年梨树关于往事的诉说
黄河画舫：我恍如河底远古的贝
这是下午，我们在画舫甲板上看两岸青山依次退下峡谷风里吹来的风，
令长发飘扬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水声和丝竹之音
阳光如此耀眼，照亮水中的波
如金色的、白色的、青色的舞蹈时间仿佛静置
此时，需要隐形的大手
持一把银色的梳子
把亘古的传说和荒芜细细梳理直到水草曼生，地老天荒
直到鱼翔浅底，海枯石烂
而那掠过天空的鹰隼游弋在头顶的蓝，
耀眼而魅惑恍若中，
我如远古河畔的一枚蚌灵魂坚硬而倔强
肉身却雪白柔软经沙砾的嵌入、打磨、重塑直到温润如初，
脱胎换骨用一生演绎千年的永恒
奇峡：众多的石头在阳光下逃离
谁的眼睛被水浸透，我看见众多的石头，
在阳光下逃离如雪白的羊群被赶到傍晚的大峡谷
其实也是千年的河床
只是沧海桑田，容颜改变
时间赋予它们挺拔的身姿
以及柔肠百转的名字
此刻，它们被我一一指认喊出
神龟踏浪、猛虎啸天极富传奇
情人吻别、望夫石又过于悱恻缠绵
诸如此类，更多的石头
则把身世传说篆刻于鲁班遗失的天书
相传当年，李闯王英雄暮年
避隐青城，最终脚踩黄河安然长眠
夜晚来临，月色明朗马帮出发的铃铛被露水打湿
他们把梨园的白辗转三省又带回盐巴、粮食和瓷器
有时路遇强取豪夺
水面的宁静会被蹄声踏破
一场杀戮即在眼前，惊心动魄
而河水汤汤，匆匆流逝
瞬间，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和虚无
弄弦而歌的人一定有流水之心
画舫之首，坐姿端正的人
一定是有流水的心态和柔肠
击鼓而歌，弄弦而舞
他的诉说也一定有关历史和河殇
扬琴刺透水色氤氲
板胡穿过雾霭，向四周蔓延
捻指为兰的女子，开口唱出银质的花腔
让人心生温暖
游客不再喧哗，喝彩叫好
其实都与热闹无关
我听琴，听曲，听船桨激起的雪浪
心底逐渐沦陷
倚栏而立，亘古的风吹过脸颊
惟愿，掘得河底一指流沙，
换取镜头中那瞬间的美好
归途：喧哗的背面是宁静
我爱这傍晚河面夕阳的金色也爱众人喧闹中折射的静寂
桨声喧嚣机器轰鸣激流被打成碎片浪花飞溅、回旋、扬起又落下恍若行进中斗士，
披荆斩棘那卷起的泡沫，被暗涡带走如银质的岁月，洁白、无暇
它们恰是我最想摄取内心深处的火焰
而我只能俯下身去把自己掏空，搬运流水让目光离它们近些，
再近些用敬畏换取内心片刻的宁静用小于沙砾的我换取高于天空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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