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在寻找初心的路上 难忘那四十二双山乡孩子的眼睛
从1992年7月参加工作到2014年7月，那22年时间，如果让我谈自己对教师的认识，我只能说，它只是我的一种职业，我从没有感觉到它有什么神圣和伟大。可是，经历了2014年8月到2015年7月一年的支教生活，让我不得不对教师这两个字重新进行审视。
一年，四十二个孩子，从他们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职业原来还是那么的伟大。一年中，发生了很多的事。闭上眼睛，就像发生在昨天。
四颗荔枝
那是2014年中秋节过后上课的第一天。早晨，第一节课下课后，魏怡敏跟着我来到了办公室。就见她手里捏着一个塑料袋，包的严严实实的。我问她有事吗？她看看四周没人，趴到我的耳朵跟前说：“老师，这是我昨天过节去市里姑姑家时，我姑姑给我的好吃的，我就吃了一个，特好吃，我专门拿来给你的。你肯定没吃过。”说完，她把塑料袋放我桌上就跑了。我打开一看，里面有四颗荔枝。我剥了一个放嘴里，真的，很甜，或许它将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甜的荔枝了。
清晨的敲门人
2014年11月3日，是教室和办公室生炉子的第一天。早上不到七点，我就听到有人在敲我宿舍的门，我知道是生火的学生。敲门声越来越急。不时还有一个小男孩着急的声音，爹，咋办呀？我一听是班上的学生何生涛。我赶紧下床打开门，就见漫天的雪花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何生涛，一个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见我出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老师，你没事就好。”说完，他就走了，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脚印。后来问学校老师才知道，2013年，一个来支教的老师，生了两天炉子，由于不小心煤烟中毒，在学校呆了两个半月就再没来。从那天开始，几乎每天早上生炉子的家长都要敲敲我的宿舍门，直到听到我的声音后才离去。一直到生炉子结束。有些家长，我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门把手上的包子
学校没有自来水，用的水是抽上来的地下水。班上的孩子不像城市的孩子，每天上学家长都要给带瓶水。这里的孩子没有带水的习惯。一下课，就拥到水龙头跟前，直接嘴搭到水龙头上喝，全校就一个水龙头。从开学第一周我就给他们强调不能喝生水，说了无数次。一天，我又发现班上的两个女孩在水龙头上喝水，我把她们叫到宿舍，给她们一人给了一瓶瓶装水，两个孩子不好意思地拿着水走了。第二天早上正准备起床，忽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上完第一节课，昨天给了一瓶水的一个女孩问我，老师，今天早上你的宿舍门上是不是有啥东西呀？哦，我一下子明白了，是她给我带的包子。我说，谢谢你的爸爸、妈妈，包子很香。听了我的话，小丫头特兴奋，说，老师，我妈妈说，我们家的包子铺开了，你一个人早上就不要做饭了，我以后天天给你带包子，带浆水拌汤。农村的孩子心眼就是这么实在，你给她了一瓶水，对她好，她就会加倍来补偿你。
刚到支教学校，家长在适应我，学生也在适应我，因为他们总觉得我是城里来的，和他们总有一些距离。慢慢的，当他们发现，我从不嫌弃孩子给我的一个煮洋芋，一个煮玉米，还能当孩子的面吃，在路上碰到家长时，递给我的两块钱的红兰州我也能抽时，这种距离感便没有了。
难忘的“九·一八”
“九·一八”纪念日那天，第一节课一进教室，便在黑板上写下了“九·一八”三个字，然后说：“同学们，让我们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默哀完毕后，我指着“九·一八”三个字问，你们知道它的意思吗？全班没有一个人举手。胆大的魏斌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老师，这不会是你的结婚纪念日吧！要不就是你的生日？
晕，简直是晕死人的节奏！算了，这节课不上了，就讲“九·一八”和“七七事变”吧！
两节课，90分钟，我从日本的明治维新，讲到了当时中日的军力对比；从日本的“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讲到了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未有国不统一而能取胜于外者。”讲到了白山黑水之间的杨靖宇、赵一曼；华北大地上的马本斋……孩子都听迷了，从来没有人会给他们这样上课，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语文课这样有意思。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下课之后，追逐打闹的人少了，看书的人多了，说家长里短的人少了，探讨问题的人多了。
敲在窗户上的小石子
不知道那是第几周的周五，中午吃完饭，刚躺在床上，忽然听到了小石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连续的有好几声。我打开门，就见一个孩子听见开门声，已经翻墙跑了。刚要追，忽然发现了窗台下有一大包菜，打开一看，有茄子、辣椒、茼蒿、芹菜等，全都水灵灵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师，下午你要回家，这是我们家自己院子里种的菜，你千万不要嫌弃。第二周，我专门去送菜孩子家家访，当表示要给钱时，老太太翻脸了，说我看不起他们。也就是从那周开始，每个周五回家时，中午都会出现小石子敲窗户的声音，窗台上都会出现一包菜，啥菜都有，甚至我连着四周，收到的是一大包刚挖的新鲜的野菜。
当你在城里的学校教了二十多年的大班额学生之后，忽然执教只有四十个孩子的小班时，你会猛然间发现多了兴趣和余力来审视你所走过的路。同样是教学，以前只顾在其中汗流浃背地忙活，疲于应付，难得有回味和思考的机会。现在终于可以边工作，边研究，终于可以摒弃一些缠脚绑手的琐细规则，终于能够有空闲清理和整理自己这份从事了多年的事业。在轻松工作的状态下，你可以进一步思考怎样使自己对工作产生更多兴趣，怎样让孩子们更饶有兴致地跟随你学习，怎样让你的工作更简单而有效。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你才能对自己的工作充满兴趣与热情，才能体会到工作着的确是一种享受，这实在是我们这些将做一辈子老师的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要知道，也许有的人做了一世老师都难拥有这样的机会，难收获这样的宝贵体验呢。
四十二个孩子，我可能只是在他们生命中出现的一瞬间。但他们那四十二张可爱的小脸，四十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雨中那卷着裤腿在泥水中艰难行走的一个个背影，值得我一生铭记。是他们时刻提醒我，要不忘初心，做好一名教师，做一名好教师。
□教师欧国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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