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毒，快滚开
□王半路
十点过，还在懒睡，妈妈打来电话说买了新鲜肉，问什么时候去拿。物稀为贵，肉涨到39一斤了。我却冲她怒吼：叫你不要出门，偏不听，一天东跑西跑，不吃，啥都不吃，你不要去买了。妈妈放低声音：不来就不来，不吃算了。放下电话，心中黯然又歉疚。妈妈多年习惯照顾我家的饮食日常，米油面醋，卫生纸零食，隔周买来，即使我并不缺钱买这些。这段非常时期，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超市，总想着把我的冰箱塞满。妈妈，对不起，食物储备充足，不要出门了，待到疫情过去，房前的小花台还等着你栽下花花绿绿的蔬菜。
大年前后，随着武汉疫情发生，本市第一例感染者公宣，我就很少出门，距今已有十天。即使今天立春，也只是立在窗前，窥探今年的万物初生。那拔地而起的生机，借着丝丝阳光，幻化一个万野碧浪涌的春景。眼前的绿色不少，冬天的一墙枯藤快要坠落，大青菜、油菜花、蒜苗还是如前一样生机勃勃。只是少了种植人的身影，往年初春，院落三五成群的老人躬腰打理，闲耍笑谈。毕竟，这个春天被动地植入了一种冠状毒花。
我作为本老小区的负责人，近日社区打来多次电话，交待小区防疫的事项。落实从武汉回来的人员，安放废弃口罩的专用桶……前日，社区两位工作人员对本小区近百户实际住户一一走访询问，我跟在她们身后跑上跑下，热出了一身汗。“不要出门"，成了她们重又复之的一句话。事毕送她们出大门时，两人摘下口罩向我告别，是患难与共的致敬和亲近。我没有拿下口罩，隐隐担心她们挨家挨户上门的风险，保重吧，所有的基层公众服务人员。
一家三口从未如现在这样聚多离少。爱人初四从打零工的超市退出来，没有正式工作的她总在每年春节前去商场超市打工。可是今年超市人越来越少，酒水也不好卖，她只好离职了。女儿在疫情袭来之前就放假了，在家也呆得住，看电视的时间多，我们两口子的手机轮流被她使用，常常电量报警，玩游戏，同学群聊天，也聊身边的疫情。我告诫她，不要在网上乱说话，有监管的。聊以自慰的是，女儿的脸慢慢长圆了，长期营养不良的她最近一日三餐不定时，想吃就吃，甚至自制鸡蛋饼，睡眠足，学习压力小，开始增重了，她们要17号以后才开学，说是要网上教学，这又是一个新的挑战。
作为一个文字爱好者，在共克时艰的日子，本该写些什么，迟迟动不了笔，胸中一团乌云黑雾笼罩，理不出头绪。封城，感染，消毒……官者，医者，众生……生命，凶厄，自保……大善，小恶，人性……长久地沉默。原谅我，不能慷慨激昂地为奋战的各层级人士歌颂。当看见穿戴防护服的医务人员举着吊瓶运送患者奔跑；当看见战士告别妻儿老母整装待发去武汉，军帽下大义舍身的双眸；当看见武汉路政人员向驰援司机肃立行礼，大呼加油；当看见武汉城里一家老小隔空应和万家灯火齐唱国歌，其中夹杂童声“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每每热泪冲到眼眶，世上没有哪首诗比得过这一个个真实瞬间的感动……
翻开微信，找到一位湖北黄岗的文友。他长期在兰州工作，年前回家。才开口问候，他先问我这里的情况并嘱咐少出门，不给国家添乱。这个平日没几句正经话的朋友，此时无一句玩笑话，“隔空握手"他发消息说，交流简短结束。我曾和他半真半假地相约，某日聚会黄冈遗爱湖，熏陶东坡先生文风，把盏言欢，没想到联线视频电话也因为信号不好作罢。等着我，黄鹤楼，长江水，遗爱湖，鄂北大地。
码字中，妈妈的叫门声响起，不顾风险送菜来。女儿的开门惊呼声，喷洒酒精声，老母的解释声，喘息声，爱人呵斥女儿声，嘈嘈杂杂。妈妈放下东西就走了。这么好一个人间，疫毒，快滚开，永不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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