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一棵树
初冬季节，朋友圈陆续有人晒出银杏树叶，黄灿灿的，铺满一地，油画似的。因为一棵银杏树，冬季仿佛变得有所期待了。我对植物不算了解，但不知为什么，我对特别的树会留有印象。因为一棵树，惦念一个季节；因为一棵树，也会怀念一座城市。
去意大利罗马，我多少是因为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日》。年少时，特别喜欢赫本。来到罗马，特地循着安妮公主的足迹去了纳亚蒂仙女喷泉、许愿池、斗兽场……不过这些景点因在电影中早已观摩过数遍，了了心愿是肯定的，但少了惊喜也是必然的。然而在罗马，还是收获到惊喜，就是发现了一种行道树，之前没有见过，那树就是罗马松。瘦细的枝干，一直到树冠处才分叉，茂密的树冠像朵“蘑菇云”，样子十分摩登，令人过目不忘。
《罗马假日》最后片段，记者问安妮：“阁下，请问您对哪个城市印象最深？”赫本眼波流转：“罗马，当然是罗马。”套用安妮的台词，假如谁来问我对罗马的什么印象最深？我会说：“罗马松，当然是罗马松。”因为它长得足够特别，因为它无处不在，在那些被时光雕刻的古建筑旁边，它总以醒目而傲娇的姿态，不由分说而又不容置疑地映入你的眼帘。有特色的城市才能叫人留住记忆，正如有特色的人才富有魅力。美丑是另外一回事，个性一定不能丢失。罗马松就是一棵有特色的树。
法国巴黎。我最初对它的向往是塞纳河和香榭丽舍大街。多年前，一位定居巴黎的女友送我一张Peter Turnley的摄影画，在那幅名叫《Bridges of Paris》的黑白画里，我总共看到了塞纳河上的六座桥。这幅画被我挂在餐桌对面的墙上，在它边上还有另外一幅画，是早年自己买的，画中的风景是香榭丽舍大街。吃饭的时候，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巴黎，我心想：哪天得去巴黎看看呢。
有一天，真的就飞去了巴黎。乘着游轮，穿越了塞纳河上无数的桥。那么蓝的天，那么白的云，那么壮观的桥，随手一拍就是一张明信片，塞纳河如想象中一样美好。次日，去了香榭丽舍大街，本以为能看到风衣男人和高跟鞋女人在大街上亲吻，结果，第一眼看到的香街却充满了商业化气息。我有些失落，站在大街上发呆，直到看到了梧桐树，和挂在树上正在给树叶休整的工人。香榭丽舍大街一共种植了四排梧桐树，每侧人行道各有两排。站着不动往远处看，会发现梧桐树叶和我们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它们被修整得如同两条平行线，像列队的卫兵，整齐的规则感，带来优雅的视觉感受。这个意外发现弥补了我的心理落差。事实上，旅行时经常会遇到现实与想象偏离的情况，与其沮丧，倒不如赶快调整好心情去找寻一些意外之美，千万别让小失落影响和破坏了心境，这是我的一点旅行心得。
有一年夏天，我去兰州，坐着羊皮筏子在黄河上漂流。第一次看见黄河，壮阔宽广的黄河，气势豪迈的高山，让我这双看惯了江南小湖小河小溪的眼睛，深深地被震撼到。在兰州还看到一种在南方看不到的树，树皮灰白色，树干细长挺立，它的名字叫白杨树。北方人可能无法理解南方人看到白杨树为什么那么激动。那是因为，我们中学时就读过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当看到书里写的白杨树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时，那些逝去的校园光阴啊就全部呼啦啦归来。黄河岸边，高耸入云的白杨树下放着几张桌子，供应茶水，坐在这个天然茶吧里，喝茶，看黄河，回想往事，但愿时光就此停留……
有一年初秋，我去了内蒙古，在阿尔山森林公园的天池边见到一株株白桦树，那时，朴树的民谣《白桦林》的歌声就在耳边自动回响：“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阿尔山上有成群的白桦树也有成群的黑桦树，听当地人说这两种树是夫妻树，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典故，觉得特别新奇，原来树与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也是有爱情的，大自然是多么生动而美好。旅行的魔力，就在于随时随地可以增长知识，扩大眼界。
●陆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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