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老人◇王佐伟

民族日报 2019-05-28 09:24 大字

村里有两位老人,老倔和老拧。老倔住村东,老拧住村西。

两位老人的儿女有本事,在外地开饭馆做生意挣了钱,都在县城买了房,动员老人进城。

老倔来倔脾气:“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里,不去!”

老拧更拧巴:“出了门,找不着东南西北,找谁?”

于是,两人像两棵老榆树般钉在村里。

春天来了,村里青壮年都出门打工,留下老弱病残,有急事,都找他俩,他俩是村里最硬朗的人了。

张婶说:“倔叔呀,咱牛病了,麻烦你去镇上买药吧。”“中。”老倔立马应道,山道上便响起摩托车的轰鸣声,扬起一溜黄尘。

两位还爱管闲事,见张三的庄稼地里长草了,老倔就上门呵斥留守的新媳妇:“整天猫在家里玩手机的功夫,去务劳庄稼吧,要不秋后,喝西北风去?”

新媳妇红了脸,尽管心里埋怨老汉狗撵汽车,但还是乖乖地去田里锄草。

李四媳妇在巷道里泼泔水倒垃圾,老拧就绷着脸上门干涉:“这巷道是你家堂屋地?你不嫌脏我嫌脏!没教养的婆娘!”

李四媳妇低了头,从此不再乱倒垃圾。

王麻子家的小孩赖着不上学,挎着书包溜地埂掏鸟蛋捉蛐蛐地逃学,老倔掂着割草的镰刀吓唬:“不去学校,割了牛牛喂狗。”小孩乖乖背了书包上学了。

六顺家的杏枝越过七娃家的墙头,结了青杏,被七娃家的大肚子媳妇害嘴偷摘了,两家闹矛盾。老拧过去嚷:“嘛事嘛事么?犯得着闹气。七娃子家的,上我家杏园摘去,爱摘多少摘多少。”

白天,两人就坐在村中心的大榆树底下下棋。老倔棋臭,老拧爱悔棋,没下两三盘,两人就吹胡子瞪眼,同时掀翻了棋盘各回东西,一路狠声不绝。

第二天中午,两人又在村道相会了,嘿嘿不已。

老倔递上舍不得抽的黑兰州烟,老拧敬上一瓶封存多年的二锅头酒。

两人抽着烟,美美的你一口我一口地咂着酒,又和好如初了。

上了年纪的人夜里少瞌睡,两人就当村里义务治安员。

老倔从村东往村西巡,老拧从村西往东转,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少青壮年的村庄,常有些毛贼光顾,丟牛少羊的事儿时有发生,一有风吹草动,两人更是彻夜不寐。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下半夜,几个毛贼盯上王婶家的大犏牛。老倔瞅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扒上墙头,就虚张声势的吆喝。

“一班从左,二班从右,三班跟我上——”

他自知老骨头对付不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偷牛贼,害怕吃亏,灵机一动,学老电影里武工队对付鬼子的办法高声诈唬。

果然,一伙鬼影仓皇奔逃。

村西听见动静的老拧,在村口的榆树浓阴里悄悄扯了一张逮野兔的网,来了个守株逮兔。呵呵,尼龙网还真的缠住了一个“红头发。”

老拧的尼龙网真管用,“红头发”愈挣扎,乱糟糟的网绳缠的愈紧。

把个毛贼“红头发”缠成五月端阳的大粽子。

两位老人合力把“红头发”牢牢地绑在路边的榆树桩上,并打电话报了警。

顺藤摸瓜,派出所一举摧毁了骚扰好几个月的流窜盗窃团伙。两位老人受了奖,正式成为这个村的治安员。

如果你进村,定会看见两个臂戴红袖章的老人,正神气地在巷道转悠,那就是老倔和老拧,有嘛事,尽管找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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