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易逝生命如歌 ——谈一部主旋律话剧的舞台新呈现
兵团老人陈旭刚1924年生，山西太行人，参加过解放战争，后为新疆建设兵团第六师的老军垦;陈保国，系陈旭刚的大儿子，1949年生，1979年在全国知青返城潮中离开六师“五家渠”团地去了太原和北京。这位父亲是兵团书记，坚守理想信念，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身先士卒以军垦地为家，曾在大会上表态全家老小绝不离开兵团。这个儿子却背叛父亲，丢弃对“书记”的承诺，乘夜黑风高携妻儿离开兵团之家，父子间遂产生隔阂，35年过去了不能化解，即便后来事业有成的陈保国给“五家渠”投资办企业，陈旭刚还是表示永远不认这个儿子，也不许他进他这个老军垦的家门。
这便是山西省话剧院大型原创话剧《生命如歌》的基本故事脉络。三年前，编剧王元平在新疆建设兵团采访了七八位耄耋老人后激动不已，遂以敏锐的思想力，老辣的编剧手法，以新疆建设兵团第六师60余年屯垦戍边的真实历程为背景，将此“大事件”浓缩在陈旭刚一家人四世同堂准备为老人过90大寿“生日”的时空情节之中，成功塑造出老军垦陈旭刚、陈旭刚妻、陈保国、陈保国妻、次子、女儿、女婿及重孙女、重孙子一大家子人的艺术形象，揭示了岁月虽易逝、生命当如歌的人生主题，果真收到在兰州近十多年少见的主旋律话剧佳作催泪的剧场效果，也令业内人士非常感慨:父子间几近僵死的矛盾是这样消融化解的，在今天，主旋律作品还能这样地铺排叙写！
十年前在过80岁生日时，心结未解的老父亲就将大儿子陈保国撵走了，坚守而固执的老军垦再不愿过生日了。这次他老早就打招呼让老妻、子女和亲朋好友们不要忙着为自己张罗“过寿”，大家还是忙工作好，安安稳稳过日子，还高兴地说“大夫检查了，说我身体非常的好!”陪伴了一辈子的老妻知道他固倔的脾气秉性也就随和着，可儿女们、重孙们和哈萨克族老朋友却赶日子一个个回到兵团家中来力挺给他过生日。就在这两天，“老爷子”却隐隐地感到家中的气氛有些异样，老伴、女儿、女婿，特别是大儿媳妇的话头和眼神都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怎么？他陈保国来了?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你就给我站出来，讲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35年前你究竟怎么能背叛我、背叛我们的兵团。”
也是60几岁的大儿媳妇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悲恸与积怨，一下子扑在婆母膝前失声痛哭起来，泣不成声地诉说十天前陈保国为筹积一大笔资金而心脏病犯了，临终时还说“他要回五家渠的……家!”。此时此刻，重孙子抱着爷爷陈保国的骨灰盒从侧幕后沉重地走上前来，老军垦的家中空气骤然凝重地让人透不过气来——这是话剧《生命如歌》中最为刺心、最为痛苦的一幕。老爷子被震颤了:“怎么?他死了?不，不!我十天前还从电视上看见了他！”
灯光暗转，紧接着就是第五场戏，全剧的高潮所在最为荡人心魄。这是陈旭刚生日的前夜，是90岁的老父亲与65岁儿子的“灵魂对话”，
是老军垦与曾经背叛兵团让“书记”在三千多人的大会上蒂结难堪久而未能化解心结的“人性较量”。其思想的深度与多角度的评判让风雨变幻的岁月一下子凝聚在这个夜晚，谁不痛苦心酸荡气回肠？！显然这里倾注着编导苦心营造甚或呕以心血的艺术构思，感人肺腑且发人深思：老军垦为边疆“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儿孙”，难道他们都错了?太行“太原”，那是人在填写履历表格时个人“籍贯”的概念，但对于这里群体的军垦人来说走到哪儿，“哪里辛苦哪安家”，难道说他们安家、守家竟是愚顽无知让人可怜?而知青返城是当时党的政策使然，“人们应该尊重个人的选择，应该尊重个体的生命”，“你不能说我是背叛，我选择新的一条路子还是为了边疆为了我们的国家！”“可你当时跪在地上答应了我”“那是你逼的……”。
岁月，人生，理想，幸福，个体生命与群体意识的交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与理解，每个人也都有对自己命运的自由选择权，或许在时间酿结的苦痛熬煎中“生命”才能更加灿烂辉煌。这场戏虽然在陈保国“灵魂”的出场转圜上尚需较为明显的交代，以免让一些观众误读外，父子35年的恩怨与情结就在此处高度集中和盘托出无遮无掩；所谓“灵魂的对话”既是父子当时纷争的历史回现，也是两辈人时过境迁而在此时此刻的心灵坦露。这一切完全是通过话剧艺术特有的语言魅力得以充分释放，也充分地施展了话剧艺术家语言和表演擒摄人心的精彩功力。
如此“新旧”思想文化的碰撞无不给这个家庭所有的人带来痛苦，痛苦才能深刻，深刻才能震撼人心。岁月易逝，但生命在痛苦中过滤、升华，消融了常见的“代沟”，抚熨了本不该有的创伤，终归凸现出军垦人极不平凡的精神世界与生命的价值取向——这就是写人，写人的生命意义，胜过一切标语口号的“文件精神的形象解读”。他们不息的奋斗就是他们的理想与幸福。他想通了，他又要过生个生日。“老爷子”在90岁生日这天又呐喊了：“我要死守边疆!”这就是老军垦的一种伟大，高山仰止。
此外，老爷子与从小在美国长大的重孙子关于“生命”“生死”及“自由”议题的促膝交谈，又将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一一托出，显得更有广度、深度和立体感。把严肃的“生命意义”与“人生教化”放置在人们习见的又是非常特别的“这一个生日”中展现，更显得自然、透彻、耐人寻味，这便是话剧《生命如歌》重要的艺术特征。
在我看来，这是一部具有浓重悲剧色彩的正剧。老军垦的女婿形象的成功塑造为这悲壮的家庭氛围营造出不少生活情趣，且平添一抹幽默和喜欣的色调，这正是“悲”与“喜”适度反垫手法的艺术效果，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剧情给予观众的压抑感，中和了这台戏催泪的舞台气氛。
写实风格的话剧向中国戏曲学习，借鉴戏曲艺术特有的“审美写意”和虚拟表演，这在该剧的舞台呈现中十分显明。全剧六场戏，自始至终是“一桌二椅”，“桌”亦只是个小茶几。陈旭刚在家中指教儿子后，一转身，大步向前走了两步，便成了兵团三千多人的会场，我们观众也幻化成了当年的兵团成员。这种简练的表演场景就是运用了戏曲“景随人变”的手法，使话剧的舞台简捷明快活泛多变，免去沉重布景的堆压感，节省了制作成本又非常有利于赴各地巡回演出。
山西话剧《生命如歌》系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也是文化援疆重点剧目、中国梦和“一带一路”主题作品。半月前在兰州人民剧院连演数场，好评如潮，连续5次出现群体热烈的掌声。该剧目前已演到174场，还要在各地巡演下去。可见上乘的“主旋律”作品依然是深受广大观众欢迎的。
□严森林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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