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锦乱裁云叶冷——《漓云秋话》中祁荫杰的一段情感往事王长华
一位诗人,如果没有深切的情感体验,是很难写出情真意切的诗篇的。那种“为赋新诗强说愁”的作品,如果没有打动作者本人,又怎么能够打动千千万万的读者呢?
名门子弟翩若天人
清末陇西籍诗人祁荫杰,就是这样一位富有情感体验的诗人。他的许多凄婉动人的诗篇,几乎都是“识尽愁滋味”之后,由一股浓烈的愁绪凝结而成的诗篇。正应了辛弃疾词《采桑子》中所描绘的那种情景:“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新凉好个秋。”
由于时代动荡等多种原因,祁荫杰的诗歌,留存下来的只有《漓云诗存》中所辑录的400余首,这和他的全部诗作1000余首相比,只能算是一小部分。
了解一位诗人的创作情况,必须和作者的身世和经历联系起来,从作者的生命体验中,感知作品丰富的内涵。
好在和祁荫杰同时代的一位陇西籍先贤,适时地记录下了一段祁荫杰先生的情感往事,为后人了解和认知这位卓越的诗人,提供了另一个丰富的侧面,此人就是莫若忠。莫若忠(1897—1952年)字子材,号松峰,别号碎琴氏,陇西先贤莫沛霖之四子,曾任陇西保甲局局长。为人忠厚,乐善好施,喜绘事,以花鸟见长。晚年任职陇西教育馆,遗著仅存《漓云秋话》。
一见钟情情意难诉
祁荫杰,陇西人,字少昙,号漓云,时年三十五岁(祁荫杰十八岁中举,二十二岁成进士,这段故事是其三十五岁时发生的),年少时就有很大的名气,家财丰盈,富甲一乡,慷慨好客,仪容俊秀,少年时随父居于京城。后来,父亲祁兆奎(字炯堂,清末任浙江杭嘉湖道、兵部员外郎)在南方去世,祁荫杰扶柩归葬于陇西祖坟。在为父亲守孝期间,祁荫杰不问外事,一心闭门读书。
在服丧之礼过后,祁漓云辞别母亲又赴京城,娶京城名门之女钟畹湘为妻,畹湘性情温和,知书达礼。当时,漓云任礼部主事。次年,辛亥之变发生,漓云辞官归乡,以守桑梓。祁荫杰的兄长祁荫甲,字樾门,当时在南方宦游,因侍奉母亲也回归到故乡。这个大家庭中,漓云的母亲为正室,樾门的母亲为侧室,兄弟两人系同父异母。
祁荫甲家中有一位侍女,名叫李润秋,容貌非常美丽,年纪刚满十八岁,侍奉祁荫甲的母亲十分孝顺。樾门的母亲也很喜爱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而且,润秋喜欢读书,善明道理,樾门的老母亲爱其贤惠可爱,把润秋收成了孙女。
这一天,润秋在家中看到丰姿飒爽的漓云,突然间感到怦然心动,一股难以说清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使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心有意,但难以形于色。
而漓云对待润秋,态度也很好,但别无他意。此时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心中,已经酝酿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爱意了。
第二年,祁荫甲赴兰州,在省上部门任职,主要职责是负责甘肃范围内征收百货之事。他的母亲,以及润秋,并没有随着他去省城兰州生活。
1914年四月间,白朗的军队扰窜陇西,祁氏全家几乎遭害。
八月间,漓云打探到道路上安全了,于是,就护送祁荫甲的母亲以及润秋一起去兰州省城的官署。
漓云在官署小住的几天里,每天晚上,润秋都来到漓云住的房间,和他坐谈。有一天晚上,两人说话间,不觉已经更深,润秋也不说要走的话。突然,润秋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衣襟。漓云连忙惊问是何缘故?润秋哽咽不说话,掩面而去。
漓云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枕头边遗落着一枚金戒指。仔细一看,原来是润秋的物件,为什么会遗落在这里呢?
这天晚上,润秋又来,坐谈之间,漓云说:“昨晚你把戒指遗落在这里,拿回去吧。”润秋说:“这个东西我已经送给叔叔了!”漓云说:“我要这个东西没有用,你可以拿去!”润秋微笑着说:“留下这个戒指,希望你能够仔细地看看,然后再说。”说完,推帘而去。漓云想追问个详细究竟,但润秋已经走远了。漓云回味着润秋的言语,竟然一夜没有成眠。
第二天晚上,润秋又来坐谈。漓云追问昨晚留下戒指的事。润秋沉默了很久,不说一句话。漓云乜斜着眼睛看着别处很长时间,也不和润秋说话。过了一些时辰,漓云问:“昨晚回去时为何走得那么快?”润秋还是不发一言,面向墙壁看着别处坐着。漓云又说:“可笑!戒指留在这里,你存的是什么心思?实话对我说,不要隐瞒!”这时,润秋转过身来对漓云小声说:“当时的情绪特别激动,一时不能全都表白。男女之间的情事,你为何佯装不知呢?”
漓云大惊失色,半晌无语。过了一些时候,漓云说:“你我叔侄相称,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润秋说:“祁姓、李姓,明明是两个姓氏,嫁了有什么妨碍呢?”漓云惊惧地说:“虽说是异姓,但毕竟有叔侄之别,道理上所不容啊!”润秋说:“我有这个心思很长时间了。你若答应,我就活着;如果不答应,就死在你眼前,也算了结了终身之愿。”说完,就从袖子中抽出一柄小刀,想要自刎。漓云既惊又怕,手足无措,全力阻拦,思虑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得已,就答应了润秋。从此,两人朝夕谈笑,缱绻缠绵,恋情日深,甚至到了左右不离的程度。
红豆恩深欢苗爱叶
到了九月间,漓云之母来信催促他回家,但二人这时已经情迷颠倒,寸步难分,漓云之母却频频来信催促。一天,漓云给母亲复信说:“儿子也很想回家,侍奉母亲,但发愁的是找一辆代步的车实在艰难。一旦早上找到车,儿晚上就会出发;晚上找到车,早上就会出发。”漓云的母亲接到回信后,再三又催。漓云不得已,只得将润秋暂时割舍,从兰州省城东下陇西探望母亲。润秋拉着漓云的手送行,满眼含着泪水,禁不住流到桃花般的脸颊上,甚至哽咽不能言语。就这样很长时间,润秋才说:“到家后,尽快设法接我。”漓云含泪安慰她说:“到了家,我就安排人来接你,好吗?你不要过分思念,我担心你伤心过度,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是最重要的!”润秋临别时赠给漓云一个信物,说:“这是我随身用的手巾,你可保存在身边,以便早晚作个纪念,望君保重,这是我对你的临别叮嘱。”说完,各自掩泪而别。
漓云到了家中,见过母亲后,日夜思念润秋,以至于夜晚不能成眠。一天,忽然接到润秋的信,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千万不要让老母亲知道,更不要让他人知道。请尽快想办法接我回去,这是我最为期盼的。如果迟了,恐怕会生出其他变化。一旦情况有变,我必死无疑,你可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漓云看完信后泪流满面。复信说:“希望你暂时忍耐几天,我必定有好消息。如果你有变化,我独自一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信中包裹着我的一丛辫发,请你留着,存放在枕底,以表达我对你的相思之苦。希望我的一切情义,能够伴着你的梦而入眠。请不要太过于思念,切记要保重!”此后,漓云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是没有机会可趁,又害怕母亲知道,有一些妨碍,因此迟迟没有行动。这样,由于日夜思念润秋而长期失眠。一天,漓云专门为润秋作了四首词,其一为《满江红》:红豆恩怨,又种出欢苗爱叶。暗惆怅,青衫老矣。鬓丝如雪,玉树悄甦亡国梦,霜枫醉染离人血。说夜来谁倚画阑干?黄昏月。
关塞远,音书绝,痴心病,销魂劫。正疏钟零鼓,五更时节。秋锦乱裁云叶冷,香罗碎剪灯花灭。只今生抵死不松手,相思结。
四首词写成后,外面用纸包装并且封好,打发人送到县城,委托莫子材(陇西人,时年二十八岁,漓云最好的朋友),从县城邮寄到省城兰州。
友人传书鸿雁飞度
另外,漓云还专门给莫子材写了一封信,说:“子材老弟!承蒙您青眼相待。自从分别后的四五天,天色大好,兄弟可曾出门游玩远望否?我近来不知何故,心中倍感煎熬,万分焦灼,就像飞蛾赴火,更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躁难忍。夜夜醒到天明,几乎要把心肝肠胃一根根地扯出来,然后才感到清爽痛快。老弟如果有闲暇时间,请快来安慰我。我给你的信中另外封存有寄给友人的一封信,请你速速加封好,然后转给莫卓堂兄(莫卓,是莫子材的胞兄,当时在省城祁荫甲处办公),代为收讫,然后转交给润秋为盼。这封信请由西关大街荣盛泰商号转交给莫卓老兄,千万不要寄往我的兄长祁荫甲办公的地方,切记切记!”
此后的一天,漓云打发人来到莫子材家,说:“我家主人有请先生,在家中备好了宴席相候,请您跟着我走。”莫子材就同曲桂如先生一同去漓云家赴宴(曲桂如是漓云的亲戚,陇西人,时年三十岁)。到了祁家,碰见另一位朋友张玉山先生也在(张玉山也是漓云的朋友,善医术,宁远人。)
两人询问张玉山从何而来,张玉山说:“漓云有点小病,请我来为他看看。”寒暄过后,莫子材就和曲桂如、张玉山坐谈于客亭。到了晚上,漓云打发家人出去,将几位好友邀请到他的寝室入座。但见室中摆设着丰盛的酒席,烛光摇曳,就像殷勤的主人在迎候客人。漓云坐在旁边,俨然如画中人一样。大家进去后,漓云笑吟吟地迎上前说:“各位别来无恙吗?我想请各位说道一下自己的心里话!”一会儿,大家入席,惟独漓云的座位空着。大家不明白,就问:“为何漓云不入席呢?”漓云说:“自从身体有点小毛病后,食物难以下咽,希望大家不要责怪。”酒过数巡后,宴席结束。座谈之间,漓云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子材为人行事稳妥,我想请你去办一下,你能答应吗?”莫子材询问是什么事。漓云说:“省城兰州有位我的亲戚,要来陇西,请老弟去找一辆车,一路护送来陇西。所有费神费力的地方,容我以后来报答感谢。”莫子材以最近事务繁忙为借口推辞,但漓云不答应,一定要莫子材代他走一趟。当时,曲桂如、张玉山也从旁说好话,极力推举莫子材,不得已,莫子材终于答应了漓云所委托的事。临出发时,漓云再三叮嘱说:“到了省城兰州,你就住在西关荣盛泰的商号里,自然会有人来找老弟。千万不要去你兄长办公的地方,我发给他的信,应该早到了。”
第二天,莫子材收拾好行装,就向西出发,时为十月二十四日。到了关山这个地方,天上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寒风透骨。走了三天,才到达省城兰州,就住在荣盛泰商号里。等了三四天,并无一人来店里询问。莫子材心急如焚,想直接找到兄长办公的地方去探问,但想到临行前漓云反复叮嘱过,担心贸然行动会碍事,只得又静候了几天,但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只得找到莫卓办公的地方。到了局里,见到莫子材,莫卓问:“兄弟来此有什么事吗?”莫子材就把来意一一告诉兄长。莫卓惊异地说:“你怎么如此大胆胡乱做事呢!”子材也很惊讶,连忙询问是什么缘故。莫卓说:“你要接的人,是樾门的养女,名字叫润秋,这个女子与漓云有私情,你还在梦中。漓云打发兄弟来,岂不是太糊涂了!现在樾门将这个女子已经许配给督军府第一科科长,其实,是嫁给这个人做妾,只是表面上认她作干女儿,这个女子还不知道。”
正颜厉色义不容辱
这个科长姓蒯名甲,是督军府的重要人物,和樾门也是关系要好的朋友。每过两三天,蒯甲必定要邀请润秋一次,不是宴请就是游玩。一天,蒯甲请润秋去饮茶时,以浮言浪语挑逗润秋。润秋脸颊绯红,虽然又羞又恼,但又不好发作。蒯甲得寸进尺,进而动手动脚,润秋忍无可忍,突然变色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胡作非为呢?”蒯甲含笑说:“趁着这里没有人,和你握一握手,让你高兴嘛。”润秋又惊又怕地斥责道:“胡说!你是我的干爹,我是你的干女儿,为什么要做和禽兽一样的事!”蒯甲说:“你还在梦中!你的父亲已将你许配我做妾,今天就给你说明吧,岂不是美事!”润秋气塞了半晌,一时又气又急,音语哽咽不能说话。清醒过来后,转身便走。蒯甲强力阻拦,扯住润秋的衣服不放,润秋极力挣扎。蒯甲逼迫润秋,想强行苟且之事。危急之间,润秋奋力举起桌子上的一个茶壶,朝蒯甲迎面掷去。趁蒯甲躲闪之际,润秋立即抽身逃跑。蒯甲从后追来,润秋已跑远了,蒯甲只得丧气而罢休。此后的几日,蒯甲又去请润秋,润秋恨气未消。
自从润秋遭到蒯甲的调戏后回到住处,一夜未能安枕。心中想着,如果父亲真要做这样的事,自己的死期将近了。加上又得不到漓云的音讯,日夜萦思,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第二天晚上,莫卓处理完公事刚要入睡,门忽然开了,一看原来是润秋。莫卓惊讶地问:“夜深了,你来干嘛?”润秋说:“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办一下,请问能行吗?”莫卓问是什么事,润秋回顾了一下左右,灭掉灯烛说:“您不要害怕,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想麻烦您。”莫卓惊异地说:“你不要这样!快点上灯再说,如果有外人看见恐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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