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杨 魂 ■陈思侠
如果你到过西北的沙漠,而你又是一个摄影人,或者是用笔记录生活脚印的人,那么你可能对梭梭、红柳、麻黄草之类的灌木不屑一顾,因为随处可见。可是当你面对一棵笔直的胡杨树,一片胡杨林的时候,心灵就会被深深地震撼。
去年深秋的时候,白露早过了,霜降来临时,我到了西北的小县城金塔。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在金塔县沙漠胡杨林景区,金色的落叶撒落各个角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这些年因为做记者,在阅读和行走中,对金塔这座小县城多少有一些零零星星的了解。一是金塔县的来历,金塔县最早叫王子庄,是十六国时期北凉国君第二代君主沮渠牧健的放牧之地,因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宏大的庄园,人们便把此地称作王子庄。另一个是金塔寺的铜像风波,曾用化学胶水剥取莫高窟壁画的丝路大盗兰登·华尔纳,在途经肃州的时候,肃州镇守使的弟弟为了讨好这个外国人,将金塔寺的一尊铜佛送给了他。这尊铜佛是幸运的,因为在这个大盗尚未离开肃州时,金塔小镇的一封控诉信就递进了兰州省府,兰登·华尔纳被迫交出了铜佛。
这两则历史花絮,前者让我了解到金塔曾经是水草丰茂的“汇水之地”,具有优良的生态环境;后者让我感动于金塔百姓对本土文化的坚守,这是一种在当时来说难能可贵的民族气节,守土有责、守物如家。
但是,让我深感震撼且萦绕在心头的,却是这望不到尽头的胡杨林。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70年前,我眼前这个树木森森的地方,是金塔县最大的风沙口。因为紧邻巴丹吉林沙漠,这里干旱缺水,生态环境脆弱,风沙肆虐,是全省荒漠化和土地沙化严重地区之一。以白水泉、明沙窝、东沙窝、巴丹吉林沙漠前端为主的四大沙系对这里形成合围之势,沙漠面积是绿洲面积的三倍。
“头顶红柳墩,刮一场黑风,锅里碗里都是一层沙,拉条子拿水冲洗一遍继续吃。没有房子、没有帐篷,就背靠红柳墩搭个窝棚安家。”时年74岁的“老林业”倪万雄回忆起当年进驻潮湖林场植树的情形,十分感慨。
独沙窝,倪万雄特别提到的这个地方如今已被绿树覆盖,但在当年却是不毛之地。春天的晚上,寒风彻骨,他们为了御寒,挖了地窝子,上面搭盖了一层又一层树秧,可夜晚依然能看见天空中的星星。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每年植树的面积都在2000亩左右。
那一天,倪万雄带我们走近了一棵三人手拉手也没有合抱住的胡杨树。这是一棵胡杨神树,他说,几十年的风吹沙淹,这棵大树屹立不倒。生命力之强,让它傲然挺立在森林之中。
我仰头细看这个胡杨树,它的主干是笔直的,而虬生的枝条,就像沮渠牧健王子挥舞的利剑,斩断了逼近的风沙。而它近乎透亮的金色叶片,如同铠甲的鳞片,在清风里叮当作响。这难道不是沙漠里的卫士么?有人说,胡杨是英雄树,生而不倒三千年,倒而不死三千年,死而不朽三千年。这是何等的傲气!这是何等的威武!
在金塔县,我还见到了另一位“老胡杨”吕丰斌。金塔县中东镇上三分村1组一名普普通通的村民。50多年的治沙岁月,已寻不见他青春的光彩,黝黑的脸上,刻满了一道一道深深的皱纹。
他指给我看抵挡了黄沙的绿树林,这是他的“树孩子”。
中东镇上三分村地处沙漠边缘,也是金塔县的一个风沙口。大风过后,庄稼被连根拔起,满院子黄沙堆得有半墙高……为了守住庄稼地,吃饱肚子,吕丰斌和村里人一起植树,像胡杨树一样扎下了根。渐渐的,沙漠开始一点点绿了起来。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小伙子已是满头白发,而村庄却掩映在了葱茏林海中。
金塔县自古以来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是居延汉简的故乡,是航天工业的重要基地,对保障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保障河西走廊可持续发展,保障航天工业安全,有着独特而重要的战略地位。几十年来,全县相继组织实施了“三北”防护林、退耕还林、沙化土地封禁保护一期二期、国家沙漠公园等项目工程。全县人民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防沙治沙,开展大规模国土绿化行动,才使金塔绿洲得以顽强存在,避免了巴丹吉林沙漠和新疆库姆塔格沙漠两大沙漠的合拢,铸造了一道道生态屏障。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胡杨是金塔县治沙造林的先锋树种,是“英雄树”,也是“沙漠的脊梁”。为动员社会各界人士积极参与防沙治沙事业,2016年金塔县在北京举办了以“种下一棵胡杨、洒下一片绿荫、传递一种精神”为主题的共植胡杨、共享绿色资金众筹活动,得到10多位将军和各界人士的积极响应。通过规划生日林、情侣林、兄弟林、团结林、和谐林、圆梦林等主题纪念林,让善举与胡杨精神永存。
绿色,是大自然的生机,也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金塔县沙漠胡杨林景区,只是金塔人民绿化家园的一个标杆、一面旗帜。党的十九大胜利闭幕时,位于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金塔县再次传出喜讯:全国投资规模最大的民间资本荒漠化治理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在顺利完成9万亩一期梭梭种植计划后,第二期10万亩种植计划正式启动。这一项目由大漠农林生态产业股份公司投资20亿元,计划绿化荒漠31万亩,实施地在三大沙系包围的全省风沙危害重点县——金塔。这为金塔县打造“酒嘉后花园”,建设林种配置科学、生态景观壮美、生态效益突出的戈壁明珠城构筑重要的生态屏障。
这是一项宏大的工程。项目完成后,将使金塔县绿色指标发生颠覆性改变:全县累计造林面积将增加76%,相当于近10年的造林作业面积,仅此一项就可以使处在沙漠边缘的鼎新镇造林面积扩大5倍多,全县森林覆盖率提高1.24%。
胡杨历尽苍苍展现静美,人生经历风雨获得静思。大漠农林生态产业股份公司的投资人胡兵,我没有见到过,但我看到过他在巴丹吉林沙漠里栽植的望不到边际的梭梭林,我甚至到过他在农村的宅院,一座距离戈壁沙漠不过一千米的乡村院落。我采访过他的小学老师,他的左邻右舍,和好几名大漠农林的员工,他们说,一贯沉默寡言的胡兵,心是透亮的。外出打工创业的胡兵,曾经给父母亲做工作:宅院、耕地距离沙漠边缘不过千米,农村环境差,最好搬到酒泉城里去生活。但父母始终不同意,人老了,恋家。有了钱的胡兵,也纠结:究竟是投资修几座楼,还是为家乡留一片绿?即使为父母盖一院全封闭式房子,也不过暂时解决了一家的问题。要想保护整个村子,只能让沙漠变“绿”,锁住沙尘暴这个“黄袍怪”。
巴丹吉林沙漠是不易被制服的。“绿化工程是编织袋背出来的!”大漠农林人告诉我。顶着风暴、狂沙,他们一步一步挪动,梭梭苗一棵一棵埋下去,水罐车一桶水一桶水浇下去。四年时间里,明沙窝硬生生长出了绿色的梭梭。
常年风吹沙打,大漠农林人手上一道道疤痕,都说不清楚是哪一年留下的。可是每当看到望不到尽头的梭梭林,他们内心就有一种成就感。这是他们用汗水浇灌出来的。
羊井子湾乡,是金塔县唯一一个整建制移民乡。在移民迁入建乡之前,这里“百里无人烟,满地长杂草”,基础设施建设几乎为零。经过多年不懈努力,这里已是绿树成林,学校、卫生院、各类商店鳞次栉比,尤其令人欣喜的是当地葡萄产业发展迅速,绿浪铺满了金沙滩。
“穿的黄衣裳,吃的救济粮;住的土坯房,喝的生井水。”这是移民群众在羊井子湾乡安家落户时的写照。如何生存?如何脱贫?信念和责任,是党员心里的一副重担,羊井子湾乡双古城村党支部书记田有润时刻牢记自己的职责。2008年,田有润在村里人还在观望时就率先种了3亩地葡萄;2010年,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中,田有润摘下了一串串鲜艳欲滴的红提葡萄,亩均收入5000多元。大家从他身上看到了发展葡萄产业的希望,都跟着种起了葡萄。
如今的双古城村,荒草滩变成了葡萄园。全村葡萄种植面积达了1357亩,户均6.5亩。走进双古城村,移民群众住上了小康安居房,家家户户通上了自来水,家电、小轿车已不鲜见。二十多年如一日坚守基层一线,凭借执著的追求和务实的作风,为群众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这是村里群众和党员干部对田有润的评价。
“敢想敢干、乐于奉献、吃苦耐劳、勇于担当”,这是田有润总结出来的移民精神。这对酒泉16万移民群众来说,无疑是莫大的鼓励。
在金塔县沙漠胡杨林景区,在金塔的每一处治沙地,看见成片的胡杨树,你一定会被胡杨魂——胡杨精神所感动和感染。我想,如果你到过金塔,而你又是一个摄影人,或者是用笔记录生活脚印的人,你一定能听到胡杨树对生态和谐美的诉说,体察到“老胡杨”对“树孩子”发自内心的灼灼深情。
在水一方陈思侠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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