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阳城里的风铃草
鸣沙山职胜奇/摄
◎张子艺
后来,我在宁夏西夏陵旁边的戈壁上,见过这种被称为风铃草的植物。
在此之前,我从一个朴素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口中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他是锁阳城的发掘者,常年的文物发掘使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肃然的气质。他说,锁阳城内城家眷们居住的地方,中间有一圈圈小土包围起的圆形空地,里面长满了风铃草。这种草不是此地的土著,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其他的土壤上萌发出这种草的芽儿。
这种植物夏天开花,秋天结出果实后,果实荚自然风干后不脱落,会一直挂在枝干上,秋风吹来,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微笑又迟疑了一下,才说:或许,或许是哪个喜欢风铃草的家眷吧,这是她家乡的声音啊。
我听着这句稀松寻常的话,突然间战栗不已。我直觉地想,这一定跟我有关,我一定要去一趟锁阳城,去会一会这风铃草。
可是,种风铃草的这个家眷,是汉唐、魏晋抑或是西夏的女子?
倘若在汉唐,能住在锁阳城里的家眷,一定不是普通士兵的妻子或者女儿。或者,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匈奴的马蹄之下,像一个楔子的锁阳城,刚刚被插入到这片大地上。必须要有格外彪悍血勇的士兵守在这里,时时刻刻站在瞭望台上,看着虎视眈眈敌人的方向,日夜警惕。
他们不可能是某人的丈夫或者是某人的父亲,他们只有一个名字,叫做士兵。
唐朝的薛仁贵曾经在这里被困住过。
这个传说,使“锁阳城”这个名字开始被人熟知,在此之前,这个城的名字,叫做苦峪城。薛仁贵一路西征,走到此地后被围困在这座城里,粮草告急,一支小分队杀开一条血路去长安搬救兵。
薛仁贵和他的将士们,靠着城外连绵不断的野生锁阳,度过了这个最艰难的等待。由于这种植物集天地灵气的特殊形状,被赋予了“锁阳”的名称。
这里漫山遍野的野生锁阳,到了今日,仍然是大地对于此地居民的馈赠。大雪封山的寒冬里,正是锁阳的成熟期。当地的男女老少们拿着木铲子,不能用金属,不然,挖出来的锁阳会变得黑黝黝的。然后,熬水泡酒切片晾干,等待着下一个冬天的锁阳。
在锁阳城里种风铃草的,还有可能是谁呢?
魏晋时期,沿着长安从内地迁入了多少名门望族呵,在河西走廊上。几百年的岁月里,他们将中华文化珍贵的典籍和传统带入此地。在那一刻中,中原正统呢?在永嘉之乱的风烟中,大批中原的望族匆匆来到河西走廊这一片桃花源中避难,修养,生息。
在此地种下风铃草的,有可能就是魏晋的女儿家。由于社会的动荡,她生在一个礼教不是格外森严的普通家庭中,略微读过一点书,到了年龄,嫁给一个军人,并不完全是鲁莽的武夫,可能粗通一点文墨,所以升迁的还算快,很快就成为了一个城的头领。所以,会在后院里,给她开辟一个小花园,种上她喜欢的花草。
或许不是,魏晋中原士人们的乡愁,是洛阳雍容华贵的牡丹,这样娇艳的花朵,不适合开在这一望无际的戈壁上。
那么只有是西夏了。
这个在中原历史上留下只字片语但曾经强大兴盛过的政权,真的泯灭了,他们倒是留下了一些文字,但是,这种古老的游牧民族的文字,至今无法破译。
我在武威的西夏博物馆中,久久地注视着那块肃立着的无人能解的黑色石碑,看着看着,眼角有泪慢慢沁出,这是李元昊的西夏,这是李德明的西夏,这是李思恭的西夏。可能,这也是我的西夏。
我曾在炎热的7月去过西夏陵。
正午,白刺刺的阳光照在发白的土地上,地面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草,这样的景致,童年、少年的我,在河西走廊上,看过千百遍。
这里是西夏的王陵,西夏的王族都葬在此地。
可是我找不到半分熟稔的感觉,我是一个过客、一个游客,我只是一个贸然来到这里的陌生人。
但我终将会来到锁阳城,看一看那迎着风摇曳的风铃草。
这里的风铃草,一定是一个西夏女子亲手种在这里的。她或许在思念着远在他乡的父母,或许是少女时期看到过最熟悉的景致,总之,一株株生长在贺兰山下的风铃草,被移植到瓜州的锁阳城。
我的脚步正踏入锁阳城。
土是松软的、发着白光的,戈壁滩上的太阳也是明晃晃的。光照在人的身上、脸上毫无遮挡,地也是发烫的。不知道是天气太炎热还是路途太遥远,我有一点眩晕。只能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锁阳城里冲撞。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矗立着的塔尔寺。据说,这座修建于唐代开元年间的寺庙,最初命名为开元寺。后来又叫做阿育王寺,后来,等到了西夏驻军的时候,更名为了塔尔寺,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我知道,塔尔寺地基一米之下,掩埋着唐朝的开元寺。唐代的青色灰砖和石碑都还留在这里,玄奘曾在此地登坛讲过半个月的经卷,他脚下踩过的青砖还在。
但是我只想看我的塔尔寺。我像千年前虔诚的信徒一样,沿着这座寺庙走了一圈又一圈。我看到西夏的墙皮里面裹着的唐代墙体,那一刻我只想有一双巨手,将光阴拽到我的面前,我想看看我的西夏,我的族人。
我还要去看我的风铃草。
一株一株,一簇一簇,在微风的吹动下,发出噗噗的声音。现在还是夏天,它们还是青翠的模样。
可是我没有找到那个土包们围起的圆形花池。
我只看到一块一块的土疙瘩,漫山遍野的土疙瘩,它们分布在锁阳城的每一个角落,我找不到我的花池了。
太阳将一切都照得白光光的,我找不到我的风铃草了……
后来,我在宁夏的戈壁上见过风铃草,我在伊犁的草原上见过风铃草。夏天它们开出细细碎碎的小花儿,结出绿色的小豆荚,风吹过来,豆荚发出扑扑簌簌的声音,等到了秋天,变黄的豆荚依旧挂在小小的枝干上,风吹过,它们依旧发出沙沙的响声。
是这个寂寞的世界中,伴随着风声传来的唯一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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