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本土小说中现代意识的开拓者 道吉坚赞小说论

甘南日报 2021-10-13 08:05 大字

道吉坚赞

作家简介

道吉坚赞(1960—2009)藏族,甘肃夏河人。出版有小说集《小镇轶事》。作品曾获得多种奖项:1982年获甘肃省首届少数民族文学评奖二等奖,1985年获全国五省区藏族文学评奖优秀作品二等奖,1985年获首届格桑花文艺评奖文学奖,1986年获甘肃省第二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评奖一等奖,1987年获第二届格桑花文艺评奖文学奖,1989年获甘肃省第三届“敦煌青年文学奖”二等奖,1989年获甘肃省第三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评奖二等奖,2006年获甘南州黄河首曲“格萨尔文艺奖”优秀奖。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甘南小说的创作进入黄金期,出现了若干位重要作家,既为甘南小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把甘肃小说推向了一个高峰。道吉坚赞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代表作家之一。

道吉坚赞(1960—2009)曾创作发表了许多优秀的诗歌、散文、小说,出版有小说集《小镇轶事》。曾获五省区藏族文学评奖优秀作品二等奖、甘肃省首届少数民族文学评奖二等奖、甘肃省第二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评奖一等奖、甘肃省第三届“敦煌青年文学奖”二等奖、甘肃省第三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评奖二等奖。其中中篇小说《金顶的象牙塔》《小镇逸事》《漂逝的彼岸》等在文学界引起较大反响。《小镇轶事》曾被《小说月报》转载,《金顶的象牙塔》改编后拍成数字电影《拉卜楞人家》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播出。

道吉坚赞的短篇小说无疑是具有代表性的。他把所借鉴的西方文学和当代先锋文学资源,与个人的生活经验和文化思考相结合,都转化为本土的写作资源。因此,他是用新的手法、新的视角描写甘南的最早、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尽管他的主要作品都创作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但他的小说理念是超前的,他敏锐地捕捉到新时代的气息,准确地传达了世纪之交那种激情、理想、天真混杂在一起的浪漫而充满活力的时代氛围。他的短篇小说集《小镇轶事》就是这时期最重要的文本。

《小镇轶事》是集子中的开篇之作。小说的情节很简单,是三个藏族青年男子在茶馆里的一场聊天,主体是桑吉扎西的爱情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社会经济转型还没开始,但社会氛围已经相当宽松。故事里的三个男人在草原上长大,又一起读过书、插过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篇小说写了三个成长中的男人(大男孩)之间的情义,有一种粗犷、浪漫的西部氛围,还有一种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特有的,特别是屠格涅夫迪康卡夜话般的诗意氛围。小说在很短的篇幅中涉及到青春、叛逆、勇气、爱、道义、责任等男性的成长话题,作者显然是用一种跨文化的视角来处理这样一个本土题材,使小说有了特别的意义。而且,我们注意到这篇小说是在1984年写于玛曲的,在那样的年代那样一种环境里,能突破题材和思想的藩篱,用先锋手法写出这样一篇小说来,的确是令人惊讶的事情。

集子中的一部分小说是描写草原的自然与人性之美的,至今读来仍能令人感受到浓郁的浪漫气息和理想色彩。

其中《西部的河,没有波浪》与其说是一篇小说,不如说它是一幅草原风情画,一首优美的抒情诗。小说充满浪漫的抒情气息,但几乎没有什么戏剧冲突。小说主要的叙事部分写了辽阔的草原上,黄河上游一个摆渡的船工格尔玛,和一个等待渡河的姑娘在帐篷里度过的两天两夜。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因为情感的克制而充满人性的优美和力量。小说中的一段歌词也提示出这篇小说的一个特殊的文化背景:“西部的河,没有波浪……”这篇小说写作之际,正是文坛上“西部文学”概念性创作蓬勃兴起的时期,所以作者也有意识地要突出小说中的那种“西部氛围”,无疑,黄河上游的草原,是最具有西部气质的地域。小说把“玛曲”放到“西部”的文化范畴和审美范畴中去审视,使得这篇小说有了超越草原、超越地域的意义。这篇小说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沈从文的《边城》。那份纯粹,那份悠远,那份诗情画意:“空旷的天地,一条河、一只船、一个皮袍脱至腰际的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组成了这片世界的生命……”可以说这是一篇道吉坚赞式的《边城》。

《不见了田园牧歌》由三个微型小说构成,《卡尔旺》写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吉姆的故事。所谓故事,并无情节,只是几个片段。小说围绕一个十五岁少年攥着十块钱去集市上“找相好”的情节,勾勒了乡村少年天性的淳朴、懵懂,少女的天真、可爱。小说笔触简洁,线条明快,氛围灵动。在几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场景的自然转换中,少年美好的窘迫,少女纯净的活泼跃然纸上。小说写出了一种未受现代生活“浸染”的源自天性的纯真人性,和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淳朴生活境界。这篇小说的意境同样有沈从文小说的单纯、美好,是一篇上乘之作。《猎人笔记》则像一则优美的童话,一首单纯的诗,它把自然之美,人性之善,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了。是一首关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优美的诗篇。《不见了田园牧歌》则通过一个有着优美歌喉的少女从牧区到城市的经历,表达了对城市生活中堕落的一面的批判。

而小说集中最有分量的是几篇描写现实题材的中短篇小说,这些小说既有对于转型时期的社会现实的深刻洞察和精微书写,又有厚重的民族文化底蕴,因此无论从时代主题、叙事技巧、美学风格哪个方面来看,都达到了同时代小说的上乘水平。

《隆钦镇的晴晴雨雨》这部中篇小说在道吉坚赞的小说里具有特殊的意义,主要在于题材上的转变。道吉坚赞以往的小说偏爱具有传奇色彩的题材,或有意突出草原风情,以及不同寻常的人和事,或者生活中审美意味强烈、诗意浓郁的一面。而在这部小说中,他转向了现实题材,而且流露出少见的冷峻和批判意味。

在这样一部篇幅介于短篇和中篇之间的小说里,他以开阔的视角,几乎是全景式地反映了一个民族地区的小城镇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的一些生活波澜。纵向来看,这部写于1992年的小说,对于正在发生着巨大变化的时代有一种敏锐、深刻的洞察力和预言性。

其后的中篇小说《金顶的象牙塔》,既是道吉坚赞小说的代表作,也是当代甘南文学中的经典之作。

《金顶的象牙塔》这部小说主要表现的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甘南小镇的一个日常生活剖面,呈现了一组五色杂陈的世相百态。小说没有完整的故事和连贯的情节,只有若干生活片段,只有一个个生活场景。因此,这部小说可以看作是一幅徐徐展开的当代生活的民俗画卷。

小说写了镇上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几个小人物的故事:故事的叙述者“我”是小镇上的一名公务员,也是小镇生活的观察者。“我”又是一个串联故事情节的枢纽人物,通过“我”的活动,把画家贡布、生意人红果儿、巴廓尔草原上的牧人桑尕等几个不同职业、不同角色的主要人物的故事都串联起来了。小说侧重表现的是小镇上人的变化,大杂院里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时代和社会的一个缩影。

作者给叙事者安排了一个适当的角色:“我”是大杂院里的住户,既是知识分子,又是小镇上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作者让“我”保持了一个与小镇人平行的视角。事实上,这个限制视角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保有理解、宽容、同情的内部视角。虽然这个“我”经常处在惊讶、困惑、失望之中,却能够以发展的心态看问题,对一切变化都持宽容、乐观的态度。他对小镇的态度,是既亲切又陌生,既爱又恨,既迷恋又蔑视。

联系到这部小说的创作年代(1991年),可以说它是作家近距离(或置身其中)观察,体验时代的产物。八十年代,社会正处在转型的起步阶段,但转型所带来的变化之快、之迅猛,却是令人措手不及的,草原上的这个小镇正是如此。用作者的一个比喻来说“尽管我的小城还那么粗俗,但她毕竟抹了那么一笔淡淡的轻妆,虽不华贵,也迈进了现代。”作者对裹挟着小城快速变化的态度是困惑的,也是矛盾的:“时代确实变了,有时变得令人不可捉摸”,“我的生机勃勃,却隐呈病态的小城”。

作者在叙事中有意识地克制了同时代作家面对现代化这个主题时常见的焦虑心态和忧患意识,尽可能保留了一份乐观和从容。这份自信一方面来自于遥远的巴廓尔草原。作者对巴廓尔草原做了富有诗意的描写,那里宁静、辽阔、闲适、自由,人们率性而活,敢爱敢恨,体验着生命本真的快乐。草原上的牧人桑尕是自由不羁的、充满生命强大的本能活力的、无视俗世的虚伪道德的一个人物,也是一个带有理想和传奇色彩的人物,是小说中最有魅力的人物之一。小说中对巴廓尔草原与小城生活的描写是平行交替穿插的,喧闹的小城与宁静的巴廓尔草原处处形成了对照。这是草原与城市的对比,现代与传统的对比,也是淳朴人性与物质欲望的对比。当然,巴廓尔草原不过是一个诗化意象,是一个象征符号,作者真正秉持的,则是一种强大的文化自信,是源自民族深厚博大文化的一种自信力。

这份文化自信在书写中表现为一种叙事语言的张力和活力,作家的叙事才华在这部小说中得到了汪洋恣肆的展现。场景的鲜活生动,人物的多姿多彩,对话的妙趣横生,动作的轻灵到位,叙事时空的转换自如,使整篇小说犹如一部热闹精彩,全景立体呈现的电影。道吉坚赞这种调控所有叙事元素的本领在当时的本土作家中是罕见的。更主要的,是从他的小说语言中洋溢出来的那份幽默、机智、圆润,犹如醇厚浓香的酥油奶茶,散发着魔力。这种魔力究竟来自何方?我们在小说的末尾,在作者情不自禁的流露的一番话中窥见了部分的秘密:“我曾经看过一本歌谣集,节奏明快,妙趣横生,纯正而富于人道气息,正像我们居住的大院。……我们不正生活在这许多首妙趣横生的歌谣中吗?唱你的歌谣吧!”

在1991年,道吉坚赞就写出了《金顶的象牙塔》这样的小说,实在令人惊讶。惊讶于这篇小说之先锋,因为“先锋”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令人仰羡却遥不可及的词。但是这部小说从手法到观念,从形式到内容,都把“先锋”娴熟地琢磨透了,把几乎所有的“先锋”元素都当一盘什锦菜一锅烩了。至少在今天来看,这部小说在不少方面依然是令人望尘莫及的。

不仅是在《金顶的象牙塔》中,还包括在其它许多小说中,道吉坚赞写出了这方土地上人们乐观、幽默的一面。他们随遇而安,心地单纯,好奇心强,喜欢捉弄别人,开别人的玩笑,也常常成为别人捉弄的对象。他们的乐观天性是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调和剂,使平淡的生活也有了亮色和暖色。这也许来自他们独特的生命观和生活观,和万物浑然一体的世界观,这使他的小说在审视现实时,在批判的锋芒后面又带着一种宽容、悲悯的意味。这无疑是博大的文化包容力在道吉坚赞小说中的体现。

作为一个本土作家,道吉坚赞能常常跳出本土视角打量一切。因此他的视角,有时是内部透视的,有时是外来者的审视的,有时是现代的,有时是古老的,有时是文化的,有时是批判的。这样宽广的视角就使他获得了充分的叙事自由度、广阔的话语空间,和驾驭题材时游刃有余的从容。也使他的小说层次厚重,意味深长。

以上这些方面,都是道吉坚赞作为一个优秀的本土作家打通内外部视角,来观察、书写民族文化的一个突出特征,也是他留给后来者的一种宝贵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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