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山中幽居图》中的兴隆往事
《山中幽居图》兴隆山景色
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所绘的《山中幽居图》现珍藏于吉林省博物馆,而这幅画所描绘的内容竟然是矗立于兰州以东的榆中县境内的兴隆山。而这幅画也是张大千先生兴隆山系列题材中较为写实的一幅,而且在创作这幅画的前后还有一段故事。
当年张大千先生西赴敦煌临摹壁画,可谓是走了一路,画了一路,当然关于他的传奇故事也就弥散了一路。
1941年4月8日,张大千偕夫人杨宛君和次子张心智一行三人,以及500多斤行李,由成都乘坐欧亚航空公司的小飞机抵达兰州。在兰州期间,因为张大千要等待徐悲鸿的学生孙宗慰汇合后,一同前往敦煌。就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张大千一行还游览了兴隆山。
当时正值春季,也是兰州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在春光明媚中,兴隆山显得更加郁郁葱葱。张大千在时任榆中县县长马元凤、弟子刘君礼等的陪同下来到兴隆山脚下。因山形似龙腾,在清康熙年间取“龙兴云而云从龙”之意故又称为“兴龙山”。
张大千一行兴致勃勃地一路观赏奇松山色,还拜谒了刚暂厝于兴隆山大佛殿两年的成吉思汗灵榇。
张大千游览兴隆山时,感到西北荒芜干旱,但这里却有茂林清泉,颇有南方的景致,这更激发了他游览的兴趣。
他们一路兴致勃勃地来到兴隆山之腰处的太白泉。太白泉为一座两层小楼,掩映在婆娑的枝叶中。一楼正殿塑有麒麟送子,四壁则绘有一百个神态各异、天真活泼的童子。就在正殿的供桌前,有三个泉眼,泉水清澈甘冽,当地百姓称之为“圣水”,传说可治百病。二楼塑有太白金星神像,据说很久以前,兴隆山一带遭逢天灾,大旱不雨,天上的神仙太白金星闻知后,为民布雨祈福,并点化此泉,故名太白泉。当地的善男信女又多在泉中摸索,传说若摸着石子则生男孩、摸到瓦砾则生女孩,故又称之为“摸子泉”。登临二楼,凭栏远眺,远可望马衔山终年不化的积雪,近可见兴隆西山栖云峰郁郁葱葱的山色和点缀其中的楼台亭阁,真可谓远山近景皆在眼前,令人心旷神怡。
山上的道士见一位长髯长衫的大师远道而来,又有“县太爷”陪同,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道士们用清冽的泉水沏了茶,张大千品呷了一口,连连称赞泉甘茶香,真好喝!他与马元凤及刘君礼一边饮茶一边与道人们聊天,询问兴隆山一带的风景、物产和风俗。
当晚,张大千他们夜宿于太白泉,张大千还连夜根据白天游览时所见所感,绘成《兴龙山图》一幅,并题跋为:“辛巳三月同元凤、君礼游兴龙山,谒成陵,夜宿太白泉。明日还兰州,写东山玉皇观,用二石法,似一涵仁兄法家博教。大千弟张爰。”另钤“张爰、大千居士”两印。其中“一涵仁兄”为时任甘宁青监察使的安徽六安人高一涵(1885年—1968年)。因为据张心智在《张大千敦煌行》中回忆:“在兰州期间,我们分别住宿在高一涵和鲁大昌两位先生家里。”也许是为了感谢高一涵的接待,张大千特绘了这幅《兴龙山图》赠与高。
第二天一早,张大千一行从东山下来,又登上西山“栖云山”。在山巅之上,大千先生俯瞰远方,在阳光的照耀下,兴隆山林木葱翠,庙宇楼阁点缀其间,远处的山顶尚有未融化的积雪。这使大千先生联想到自己的家乡峨嵋山顶也有季节性的积雪。在兴隆、栖云两山之间有大峡河潺潺流过,云龙桥横跨其上,景色真是美极了。作为“五百年来一大千”的一代画师,在将这些美景录入眼睛的同时,更要映在心里,出于笔端。他拿出画板,细心勾勒着兴隆山的轮廓,把眼前的美景绘成一幅草图。在结束绘事时,他一边收起画板一边说:“再过几天,等到野花开了,这里一定更美!”后来,他在草图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再创作,绘成《兴龙山色》图,并题跋:“榆中兴龙山,林木蓊郁,居然南中景色。予以春暮来游,高处犹雪,则与吾蜀峨嵋同也。辛巳三月。大千居士爰写于皋兰客次。”钤“张爰之印”、“大千”两印。《兴龙山色》在2010年4月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被拍出170万元港币高价。
而这幅《山中幽居图》却是在张大千游览兴隆山5年后而作,也许正是根据当时的写生草图,加上回忆与构思,创作出了这幅图,而这幅图也是其兴隆山系列题材中,较为写实的一幅。画面下部从横跨大峡河上的云龙卧桥开始,穿过云龙卧桥沿山径蜿蜒而上,依次为山神洞、青龙盘石、大佛殿、太白泉等景观,这些兴隆山标志性的景点皆收录于画面。
《山中幽居图》尺幅为112.3cmX46cm,画面意境高远,构图严谨巧妙,落笔疏密有致,色彩上多以浓淡墨为主,个别地方略加赭石点缀,如树干、屋宇等。最上以淡墨染出远处的终年积雪的马啣山,给人以旷远辽阔之感,使人产生无限遐想,足见大千先生对景物细致地观察及精深的艺术造诣。
最后大千先生在画面的上部题有一段长跋:“癸未初夏,颂言仁兄相晤安西,时予有榆林窟之行,信宿即别。同年十月,予在皋兰七里河嵩龄别墅,先生伉俪远道见过,又以还蜀。仆夫以戒,行李在途,不复得写数笔,将意倾去,穷虏催伏。先生于役山海关外,为国家多故,停辙故都,予时北来,握手为欢,漫为写此。此榆中兴龙山,先生旧所游履,王禹偁之未见明年又在何处,能无慨然耶?丙戌开岁,大千张爰并记”。钤白文“张爰之印”和朱文“大千”两印。这幅画现被收藏于吉林省博物馆。
张大千这段长跋中所提到的“颂言仁兄”即陈颂言。陈颂言(1900年—1978年),又名陈尚文,浙江绍兴人,与周恩来总理既是同乡,又是南开学校同学。青年时期的周恩来到日本留学时,还曾给陈颂言写来一信,在信中介绍了日本的风俗饮食等情况:“乍至,席地而坐,而饮,而食,而读,而卧,颇觉不惯,久之亦安。食日本餐,食多鱼,国人来此者甚不惯食,弟则甘之如饴,大似吾家乡食鱼风味,但无油酱烹调,以火烤者居多……”如今这封写于1917年12月22日的书信原件珍存于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
周恩来在青少年时与陈颂言建立的深厚友谊,似乎保持了一生,在解放后,他们还多有联系。据周恩来总理的侄女周秉宜在一篇文章《周家有男当劳模》中写到:“那时我们家住东城区南小街的遂安伯胡同。房子是伯父(周恩来)在南开时期的老同学陈颂言伯伯给找的。当时陈伯伯和爸都在华北钢铁局工作,陈伯伯是华北钢铁局的总工程师。”
张大千在《山中幽居图》的长跋中所提到的“癸未”,即1943年,当时正值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后勤部部长俞飞鹏在兰州主持召开了西北公路局局务会议,会议其中一项是调查敦煌到柴达木的都兰古道情况,以及敦煌经过古阳关到南疆若羌的道路情况,使之成为国际援华物资的通道。会议结束后,俞飞鹏偕西北公路局局长何竞武,驿运处处长陈颂言去敦煌作实地考察。他们一行从兰州出发,第四天到达安西县城。也许就是在安西,陈颂言与张大千相遇,可是因为要各忙各的,陈颂言要继续前行调查,而张大千要前往榆林窟临摹壁画,所以只能是“信宿即别”,即连住两晚上就各奔东西了。同年十月,张大千与陈颂言夫妇又在兰州鲁大昌的嵩龄别墅相遇,可是由于张大千即将回蜀,已经打点好行李,所以不能为陈颂言作画,就这样这笔“画债”一直拖到“丙戌”年(1946年),才给陈颂言作了这幅画。而之所以绘此画,是因为“此榆中兴龙山,先生旧所游履。”即陈颂言当年也曾游览过兴隆山,张大千绘此画是希望他赏画而思远。
另外,张大千在题跋中所说:“王禹偁之未见明年又在何处。”这里面还有个典故,王禹偁(954年—1001年)是北宋诗人、散文家,有名的直臣,因敢于直谏,故屡遭贬谪。他所撰《黄冈竹楼记》中有“未知明年又在何处”,这是因为他频遭贬谪,奔波不息。而张大千似也有同感,故发出了不知明年又在何处的感叹。
一幅画讲述了一段历史,张大千在时局维艰的情况下,不畏困苦,深入荒滩戈壁临摹壁画。同时,更可透过这幅画作,看到国家民族处于危难时,全民奋起抵抗外侮的不屈不挠的精神。
□高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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