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株长在黄河边的“糖蔓菁” 访作家向春

兰州日报 2020-07-02 07:15 大字

向春在读者杂志社阅读交流向春作品

向春,本名任向春内蒙古巴彦淖尔人,小说作家,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期高研班学员,“甘肃小说八骏”之一。在《当代》《十月》等刊物发表作品二百多万字,作品多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长篇小说选刊》选载。著有《妖娆》、《河套平原》等四部长篇小说,出版小说集《时间漏洞》、《向春的小说》、《西口外》、《被切除》。其中,《被切除》曾荣获16届小说月报百花奖、甘肃省第八届敦煌文艺二等奖。《2007年快乐情事》获《作品》金小说奖。《刀子的温柔》、《河套平原》、《飞蚊症》分别获得甘肃省第五届、第七届、第九届敦煌文艺一等奖。2017年荣获第四届甘肃省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并多次获得黄河文学奖。

她的小说,笔触细腻,语言娴熟,富丽柔软,色彩斑斓,人物尽显其中。她的笑容也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向春,和煦而温暖。向春是甘肃省甘肃小说八骏之中为数不多的女作家。记者见到她时,她以略带着内蒙口音的普通话与记者亲切交流。“我出生于内蒙古河套平原,她横卧于九曲黄河的最北端,后来又顺河而上,泊在黄河穿城而过的金城兰州,这一生都与黄河沿岸的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谈起自己的家乡,向春充满了眷恋之情。“这里历来是游牧民族的栖居地,北屏阴山,面向黄河,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潇洒畅逸之情景。这里蒙汉杂居,民风淳厚。”也许是拥有四分之一的蒙古族血统,向春的性格天然带着洒脱和不羁。“我们这里有一种叫‘糖蔓菁’的农作物,其实这就是一种榨糖的甜菜。去过河套平原的人应该见过这种有趣的农作物,它果实硕大,结实,铿锵,颟顸,又暗合了‘唐’音。在河套方言里,唐,就是傻,楞,冒失,率真。所以,河套人把这一类性格的女人统称‘糖蔓菁’,因为它就像河套土生土长的女人一样,貌似憨实的外表下流淌着天然的甜味。”

向春说:“我们河套人崇尚农业,似乎除了种地开渠,做别的都不是正路的营生,只有种地开渠,在人们心目中才是至高无上的。人们从黄河上引水开渠,有水的地方就有地,地有了水的润泽,就像人有了血脉的滋养,种上庄稼,嗖嗖地长,所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还有比这更光荣更厚实的营生吗?粮食越来越多,人口越来越稠,地也下子儿,人也繁衍,河套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个……因为这是骨子里对生命循环、生生不息的信仰和崇拜。虽然我在河套只生活了二十来年,但是从根儿上长出来的,本质上改变不了原状,我几乎就是一棵标准的河套‘糖蔓菁’,贸然,心直口快,掏心挖肺。”

1988年,向春怀着对边塞诗和《读者文摘》的向往,带着义无反顾的梦想,踏上了通往兰州的包兰线上,这是那个年代年轻人特有的浪漫。“我们全家浩浩荡荡上兰州,一天一夜的慢车,让我有时间慢慢欣赏着沿路的景色,记得列车一直绕着黄河溯流而上,进入青白石,便望见皋兰之州,熠熠生辉的金城宛在水中央……”向春回忆道。

谈起自己的写作元年,向春将起点定在2000年,新的纪元仿佛冥冥中注定着向春写作之路的开端。但是万事开头难,最初拿起笔时,向春遇到过每个写作者都会遇到的问题,有些犹犹豫豫的心虚,被某些庞然大物一般存在着的“范本”所规约,同时也被自己一己的细碎感受所绑架。向春说:“那时,我已年近不惑。一开始让我有些迷茫,因为很多同龄人在文学的征程中已经遥遥领先,而身后又有无数更年轻的文学新锐蜂拥而至。我夹在中间有些不置可否,但我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当我调整好自己的写作心态后,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状态反而成为一种优势,因为我首先是一个女人,其次,才是一个作家。我爱生活大于爱写作,爱美大于爱小说,所以我的创作都是攫取生活果实,且自然酝酿发酵成醇酒的诚心之作,没有揠苗助长、没有投机取巧,没有神魂颠倒和废寝忘食。”著名作家弋舟曾这样评价向春:“她在生活中持续地酝酿和挖掘着,所以那时的作品也有着独特的率真之气。向春是令人踏实的。我和向春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友,她视我为兄弟,我视她为大姐。如果让我选,我也宁可选个令人踏实的大姐,而不要一个魂不守舍的‘从业者’戳在身边儿来做朋友。”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写作阶段,向春最初的那些作品,也是从自己对生活的感受入手,在稀松平常的生活中,她像一个摄影师一样捕捉着生活的剪影。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向春陆续创作了处女座《梦幻葡萄》和《蓝绸子》《重新妖娆》《我和两个柿子样的女人》等作品。向春说:“这个阶段对于我的写作来说相当于‘见山就是山’的阶段,因为生活就是经验,其实这种写作对我来说是驾轻就熟的,正是这些简单、亲切的作品,最容易打动读者的内心。”

但是向春并没有满足于此,她说:“刚开始凭借生活体验写作,因为有广泛的共鸣,它不会受到过多的排斥,但是,也因为失之于个性,它又往往容易被淹没在共性的洪流之中。”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便沉下心来吸收和沉淀,2009年,向春以一部《河套平原》横空出世,惊艳了文坛。在这部小说中,向春以柔曼之笔,讲述了河套平原这块沃土上的峥嵘往事。这次创作上的凤凰涅槃仿佛是她对于写作信仰的一次献祭,对于文学一次内省的顿悟。读过这部小说的人都会唏嘘她文风的旖旎变化,宏大的时空背景中演绎着主人公的家国天下。爱恨跌宕,情浓郁,怨酣畅,于这块黄河几字形上端北岸、阴山之南的大平原上,仿佛上演了关于河套平原的一场“百年孤独”。

《河套平原》可以说是开启了向春写作生涯的“见山不是山”的阶段,这时期的向春不但一笔抹去了从前那些经验型写作的痕迹,而且,从写作者的身份上,已经看不出原来比较明显的女性笔触。作品本身已经足具完满。在这部长篇小说里,向春的天赋得到了极大程度地释放,她的那些直接经验与间接经验,和谐地融进了澎湃的叙述之中。

谈起这部小说的创作历程,向春回忆:“2004年的时候我就开始酝酿长篇小说《河套平原》,为了搜集丰富的写作素材,我在五年的时间里往返包兰线五十多次。记得当时我住在巴彦淖尔市杭锦后旗政协的梁姓老人家,他的父亲曾是傅作义的副官,他帮我找了大量的资料,看到我认真的样子,他开玩笑地说,都是县志抄档案,文史资料抄县志,你想要什么抄就行了。我哑然失笑地回答,我这个恐怕没法抄。”在向春整理挖掘写作素材的过程中,对河套大地有了更深邃而灵动的了解。“河套近代史的精髓是水利和农牧业,通过对资料的研究,我对当地的放垦、地商、开渠、洗渠、坐坝、草闸、垦荒、淘地如此这些‘十八般武艺’已样样粗通……机缘巧合,我写《河套平原》仿佛就是一次酣畅淋漓的本色出演。”向春说。

《河套平原》对于向春的创作来说是打开了一个富矿,撕开了一个口子,之后陆续出版的作品把读者们带入了广阔的平原地带,如《西口外》《泥棺材》《河套轶事》等。这些作品淋漓尽致地渲泄了向春对河套的热爱。通过创作再次贴近河套,向春发现:“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写作者,是要有第二故乡的。只有离开了你的故乡,拉开了与故乡的距离,你才知道故乡这个地方的独特,如果身陷其中就会习以为常、习焉不察。包兰线是一条扁担,挑起兰州与河套,一边是我的父母,一边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血肉,是延绵不断的根!”

与其同时,向春继续创作了很多城市女性题材的作品,如《瓦解》《剪子》《走样》《龉齿》《床》《张师傅的情诗》等,向春认为:“经过这个写作阶段后,我觉得自己跟以前的表达不一样了。两种题材的转换,也许是一个轮回。”

到了2012年,向春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她说:“身体就是用来病的,如果没有病谁还把身体当回事,所以说突如其来有点勉强,应该说一直在等待。”在这个阶段,向春的创作可谓进入了“见山又是山”的阶段,她依据自身的体验陆续创作了《被切除》《飞蚊症》《病隙笔记》这样的一批作品。在我们的传统潜意识里,疾病本身是一件讳言的事情,可向春基于她对生活的真诚,展开了自己的书写。如《被切除》是这样结的尾:“回家吃饭!”看似平常的结尾,却展示着最质朴的生命之美,文学显本意,那就是:你只有淋漓尽致地活着,去经历、去感受,才有可能用生命去书写,去记录、去感悟。

时隔多年,回首初来兰州时的情景,向春感慨地说:“这个城市浸润了我的爱,因为我的孩子也在兰州出生,当他说着一口流利兰州话时,仿佛就从那一时刻起,我有一种‘无端更渡桑干水,却忆并州是故乡’的感受。我对兰州的感情仿佛先结婚后恋爱的感觉,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历久弥新。兰州和河套,被一条黄河穿过,两个故乡,我已分不清孰轻孰重谁近谁远了。”

离别时向春无不动情地说:“兰州在黄河的上游,河套平原在黄河的中上游,我就像一株长在黄河边上的‘糖蔓菁’,黄河就像一条脐带把我系在这两端,我的归宿就在黄河里。早晚有一天,我会从兰州返程,像几十年前从河套平原启程到兰州,返程时经过了我美好的一生。我经过白银、青铜峡、银川、磴口、临河、乌拉特前旗,我慢慢地,不用再着急了。我家乡的亲人会感觉到,那个漂泊几十年地写了《河套平原》的女儿回来了。”

兰州日报社全媒体记者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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