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官仓管理员的“五一节”
壹
长安之西,玉门关外,在戈壁深处,红柳夯土汉长城上,有一个叫马圈湾的地方。这里曾是敦煌边郡一处重要的军事防御机构——玉门候官。
夕阳西下,驻足旷野，凝视着这片残垣废墟,耳畔似隐约传来悠悠驼铃声，使团商贾款塞而来。
玉门候官里是人们忙碌的背影。戍卒们劈柴炊煮、莝茭饮马，不少人的麻鞋都已破旧不堪。他们早已习惯粗砂砾石的摩擦,脚板长着厚厚的干茧。
黝黑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长年的劳作让他们对季节的转换都稍显迟钝。
戈壁滩上的时间总是过得不知不觉，转眼，春天已去，夏季的阳光如期而至。元始二年四月壬午这天，日子一如既往，平淡无奇。
贰
初夏的敦煌玉门关外，天总是亮得很早，仓曹史宗早早就醒来了，他起床后又拿着一卷账册踱进仓库。
在晨曦里，茭藁整齐地码放在地上。鼓囊囊的几个麻布袋里装着粟、豆。
日上二干时，宗听到候官大栅门外人叫马嘶声。宗想，应该是御吏赵宏赶着牛车来了。
前几日宗就与赵宏约好了，车夫赵宏想在今天将春季三个月的传马饲料全部足额领取。
宗和赵宏相识多年，彼此熟悉。赵宏是车夫，路走得多，打交道的人事也杂，日常柴米醋盐价的涨落随时关心，国际外交西域朝中往来使团，这些道听途说的国之大事也经常打听。
他说：冬去春来，苜蓿大贵，一小把就要卖三个铜钱。
又说：前段时间从长安出玉门关的朝廷使团，听人说是送西域乌孙归义侯侍子……
在寒喧当中，赵宏已麻利地把粗草料抱上了牛车。宗则边唠着嗑，边帮着把装满粟豆的麻布袋扛到车厢里。为防戈壁滩上路不平，宗特地把麻袋重新扎实，整齐码放，以防路上粟豆洒出。收拾停当，宗拿出早制作写好的物资出入契券，一剖为二，将另一半交给赵宏。
核实无误后，宗在仓库物资出入簿上，大笔一挥，写上交付结果：毕畢（交付完毕）。
目送赵宏驾着牛车消失在漫漫黄沙中，仓曹史宗习惯性地转身将这枚出入契券放到了档案架上。
叁
宗来到署所,案上还摆满了待处理的各种文书簿籍。廪食花名册、粟麦谷物出入簿、运粮工钱统计簿，以及每日例行的仓库巡视记录，还有让人头疼的限期整改应书。
他喃喃自语: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今天都是四月初一了,又要开始做夏季的各种出入库预算了。
时光荏冉,两千年过去了,宗未曾料到的是,他当年经手的这个账本,幸运地被考古工作者从砂砾下找寻回来了。
宗更不知道的是，元始二年四月壬午这天，正好是公元2年的5月1日。
时空交错，两千年前玉门关外的长城烽燧下，宗、赵宏，以及无数戍边的人们在公元2年5月1日这天过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劳动节”。
□肖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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