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风义兼师友 钱锺书与吴庚舜
晚年吴庚舜
庞惊涛
吴庚舜(1932年—2012年)四川安县人。1955年考入四川大学中文系。1959年四川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古代组,主攻唐代文学。历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研究生院教授、文学所学术委员以及杜甫学会、李白研究会、苏轼学会、元好问学会理事,并担任中国社科院诗社社长,公认为“唐诗专家”。
和钱锺书共事编写《中国文学史》
1953年2月22日,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正式成立,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创建的第一个国家级文学研究专业机构,钱锺书是第一届12位学部委员之一。吴庚舜在《钱锺书先生的治学与为人》一文里,对分配入所及第一次认识钱锺书先生记录甚详:
第一次见到钱先生是在国庆全所联欢会上,地点是哲学社会科学部六号楼三层文学所大会议室……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一下子就见到这么多平素敬仰的人,感情之激动可想而知……我被分到我最热衷的古代文学研究组。钱先生是我的导师。组会我常坐在他的旁边。他的指导,有关键性的指点,有言简意赅富于启发性的答问,而更多的则是潜移默化,从各个方面调动青年研究人员的积极性。记得一次在六号楼二楼小会议室开组会,我和钱先生并排靠窗而坐。谈到研究,他一边在自己左腿的膝盖上方用指头画了一个小圆圈,然后又画了一些放射线,像平日人们画太阳光一样,一边说做研究工作应当像这样,先有一个立足点,然后再向外扩展开去。这是经验之谈,看似简单,实则至关重要。它使我少走了许多弯路。
作为古代组新兵,吴庚舜和牵头《中国文学史》唐宋段编写工作的钱锺书同事工作,这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关于具体作家和具体作品的评价问题,两人有很多书信和资料往来。
钱锺书对吴庚舜的指导还体现在许多具体学术问题的研究上,吴庚舜关于“唐代传奇”的一篇研究论文,就得到了钱锺书的悉心指导:
1963年我的《关于唐代传奇繁荣的原因》试图从一个新的角度去研究传奇小说。众所周知,宋以来一些学者曾提出“温卷”说(即唐代考试制度对于小说繁荣的影响),陈寅恪先生在此基础上又提出了传奇为“古文运动支流”说,其影响颇大,基本上成了小说史、文学史的定论。……我在研究了全部唐代小说(包括传奇、志怪、轶事三类)及有关文学现象后,一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论文交到所里,首先引起了其芳同志的重视,但因论文涉及诸家文学史特别是陈寅恪先生,为慎重起见……请钱先生提具体意见。我清楚钱先生和陈寅恪先生的关系,十分担心由此难为钱先生。而事实与我料想的完全相反,钱先生看后写了两页纸的意见,充分肯定了我的论点和引用的材料,从而使论文得到通过,第二年发表在装帧精美的《文学研究集刊》所庆专刊上,在国内外都有影响。
和钱锺书合作写《也论长生殿》
1965年《文学评论》第2期发表了署名为“吴庚舜、孙辛禹”的论文《也论长生殿》,“孙辛禹”正是钱锺书所用笔名。吴庚舜对这段掌故有详细记录:
我们研究的是清代著名剧作《长生殿》的评价问题,是所里定下的课题。……钱先生让我先写出初稿,再送给他修改。……完稿后我去送稿,钱先生首先问:材料是否都看过了?论点是不是都是自己的?我作了肯定的回答。事后他仔细看了论文,作了详细的修改,在论及李隆基这一人物情感时,引用了《金瓶梅》心上人心下人一段话等等,最后又将题目改为《也论长生殿》。在《文学评论》发表前,我将他的名字(笔名孙辛禹)列在前面,他都不肯;一定要我列名在前,并笑着说:“你是庚,我是辛;你是舜,我是禹,我在你后面。”考虑到先生奖掖后进的热心,我只好不再坚持我的意见了。每一思及这些往事,先生的音容笑貌仿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般文章爱写先生的狂狷,但在我和他的接触中,却总感到他的慈祥亲切。
一次谈天,钱锺书无意中谈及曾通读《全唐诗》5遍,给吴庚舜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部《全唐诗》多达900卷,作者2837人,作品近5万首,通读一遍需要多大的毅力啊,何况是5遍。这和那些仅凭选集写文章、浅尝辄止的研究者相比,高下自明。”受此触发,吴庚舜借钱买了套《全唐诗》,反复看了六七遍。在他看来,以钱锺书的博闻强记和天赋尚需看五遍,自己起码要看六七遍才能有所得。不仅如此,吴庚舜后来还通读了《全唐文》《太平广记》《敦煌变文集》等作品,在评论和赏析唐诗上成果不断、新论迭出,跟他下苦功夫读《全唐诗》不无关系,和钱锺书的潜移默化也不无关系。
吴庚舜还记得和钱杨夫妇交往的一些趣事:“我第一次去东四头条他的家里,刚坐定,杨先生就端来杏仁和巧克力招待我。那时,我的乡音比现在还浓。因为四川口语中常夹杂一些古典名著的词语,钱先生马上就招呼杨先生说:‘季康,你听,《西游记》里有这样的话。’”
吴庚舜曾问钱锺书到四川耍过没有。后来提到新都桂湖,钱锺书就和他谈杨慎,称赞杨慎是明代最有学问的人。另外一次,他又谈到对康有为有影响的廖平。有一年,吴庚舜从四川探亲回来,给钱锺书送了一筒红茶,钱杨二先生喜欢喝红茶,是留学英法时养成的习惯。后来钱锺书告诉吴庚舜,他将茶转送给一个他尊敬的人了。那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茶叶还是比较珍贵的,但他们没有留下来自己享受,可见为人之可亲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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