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敦煌 ◎唐贵芳
因天气原因，三年前未能成行西北大环线，此憾一直深埋于心，萦绕于怀，对西北的向往也从未因庸碌的生活而沉寂。于是，一行人，详备攻略，打点行装，带钱并闲兼情怀开启甘青西北大环线六日旅程，逐梦丝路，畅游西北。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逐梦丝路，漫游西北。
——甘青西北大环线题记
此行西北，意在圆梦。敦煌梦。
我记不得第一次知道敦煌这个名字是在何时何境下，是看纪录片时，读中外美术史时，听梵呗时还是历史课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闪着金光的名字，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关于它的一切都会引起我十二分的关注。
想去看看。
这向往，一直深埋于心，这焦渴，一直萦绕于怀。有时候，这焦渴，简直就像对失落故乡的找寻，对离散亲人的查访，无论如何，非走一遭不可。
驱车4个多小时，于下午1点30分左右抵达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首先观影两场，一场是讲述莫高窟历史的《千年莫高》，另一场是360度球幕欣赏石窟艺术的《梦幻佛宫》，无论哪一场，都将我们一颗颗探索的心引向了莫高窟的神秘与瑰丽。当然，这一切都不及真正踏入石窟的震撼。
20分钟后，我们从数字展示中心开出的接驳车上走下来，放眼望去，干涸的河床遍布沙砾，强劲的西北风卷起阵阵沙尘，肆意地飞舞着，焦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炙烤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就这样，绵延两公里之遥的莫高窟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莫高窟对面，是三危山。公元366年，一个名叫乐樽的僧人，手持锡杖，云游至此。彼时，已是暮色四合，正当他在峰顶四顾时，突然奇景出现，三危山金光万道，似佛光聚现，像千佛跃动。乐樽被那佛国奇景震撼了，遂双膝跪地，朗声发愿，决定在此筑窟造像，修行拜佛。于是，乐樽四处化缘，寻求供养者与工匠，在鸣沙山东面的崖壁上开凿了第一个石窟。自此以后，这个苍凉荒芜的戈壁滩就热闹了起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历经十六国，共开凿了735个洞窟，而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千年莫高。进入景区，随机分配的讲解员带领我们观看了不足十个洞窟，而每个讲解员带领的路线又不尽相同，可见，领略石窟艺术，也需随缘。
石窟的开凿结构大都是“前甬道，后洞窟”，在每个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都绘有此窟的供养人画像，即出资开凿该窟的人。我们现在看到的敦煌壁画其实就是一幅穿越时空的历史画卷，一本艺术编年史，不同的王朝，不同的画风，不同的造型，不同的文化在此齐聚一堂。自进入石窟那一刻起，仿佛你已不是现在的你。那里所有的一切包括空气都足以给站在那里待上片刻的你一个时光倒流的幻影，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畔轻语，现在你已回到北魏，现在你已进入盛唐，现在你已走向大宋……那些精妙绝伦的梵天壁画，纵横石窟四壁及覆斗顶，即使色块剥落，色泽氧化，却依旧让我们为之屏息震撼。随着讲解员冷光手电筒的光线指示，我们迅速移动视线，定睛搜寻肃穆的佛影、恬静的佛容、飘舞的飞天，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反弹琵琶、九色鹿、鸠摩罗什白马塔等等故事在此得到一一印证，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的典例亦在这不同的时空中延续着我佛慈悲……
虽说莫高窟重在壁画，但第148窟的卧佛却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巨大的佛陀涅槃横卧，半合双眸，72弟子侧立于旁。对于佛陀的涅槃，众弟子因心态修为的差异而神情迥异，他们有的啼泣悲伤，有的漠然寂静，有的惶恐不已，有的淡然微笑……他们仿佛是在向世人传达佛教的某种禅意：有生，便有死；有起，便有灭；有聚，便有散；有明，便有暗。或许，这生生死死，聚聚散散，明明灭灭的因缘际会早已注定，你只需在命运为你安排的时区里，安然度日即可，无须挣扎，无须妄念。沉湎在佛陀恬然的笑意里，我这颗凡夫俗子的心也不由得虔诚起来，也许这就是宗教信仰的力量吧。
莫高窟的存在不仅是信仰的印证，更是我国古代灿烂文化的瑰宝，正因如此，它才会遭受那场场滔天浩劫。不管是那个自称探险家的英国人斯坦因，还是那个人称汉学家的法国人伯希和，还是那些来自俄国、日本、德国的所谓学者，他们带给莫高窟的都是一场让人心裂的劫难！那是我们不能忘却的劫难！走出莫高窟，回望千佛洞，遥看漫漫荒漠，神情恍惚中依稀看到那列强的车队刚刚拖着我们不计其数的经卷、织绢、绘画、写本、佛像、彩塑……得意地离开！沙漠上，那道道深深的车辙无情地反复碾压我的心！天空中，那凄艳的晚霞犹如把把利刃的寒光，刺伤了我的眼！
作别莫高窟时，我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个状似葫芦，外敷白色，四周以黄泥塑成的僧人圆寂塔，我不敢上前，不愿近视，不忍回想，更不知如何面对是非功过集身的他——王圆箓！
烈风骤起，残阳如血，寂然离开，无言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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