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我“家”有矿

金昌日报 2020-08-06 15:33 大字

在井下“850”吃饭,谁都说“饭真香!”其实,不光是“850”,在任何一个“与世隔绝”的井下盘区和巷道吃一口简简单单的热饭,都很香美。榆钱饭、苜蓿菜在乡野上空飘香的时候,赵小锐更喜欢井下食堂的青菜饺、红烧肉。

“850”是个专业术语。特定的含义是井下一个巷道、硐室、掌子面的地标,它高于海平面850米。

赵小锐是汽车兵复员,在金川工作近30年,算是老资格的“汽车户”。他说“我可不是自吹自擂,我有开车的天赋”,工作经历证明,赵小锐的手摸过金川目前所有车型的方向盘。蛤蟆似的吉普车是赵小锐吃饭的“家当”,认路、记路是他的看家本领。他对井下“八坊十三巷”的路径和方位,比工程测量图纸还精确,井下专业技术人员都喜欢搭乘他的车。“赵小锐是个吃货”,这一点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有一次,他去上海送金子,路过一个地方,一顿吃了五斤羊肉、十个馒头”,我听人说起过,连连称奇。

我和赵小锐头次下井,他津津乐道的就是井下那口饭。他驾驶的吉普车是五座的,驾驶室后面的货车车厢是空的,甚至没有一样工具或雨靴什么的。从西主井斜坡道口一头钻进井巷,赵小锐就变得兴奋起来,像是一个潜水员一头扎进了深海。

本来耀眼的吉普车车灯,到了井巷变得驯服温顺,宛如困兽的两只眼睛,匆匆间瞥过井壁顶端的一排排灯光。不知道是车灯的惊恐,还是车架的颠簸,轮胎在潮湿的砂石路上颤抖、扭曲,在坑坑洼洼中不断矫正方向。车内就我、高工王子善和司机赵小锐三人,车外是冷漠的、生分的、满怀敌意的石壁。我仿佛被他和他的车挟持着,也不知是站立着还是坐着的,身体和车座始终若即若离,这样的乘车方式很累。井巷里间歇传来含糊不清的轰鸣声,或许是矿工打眼放炮,或许是原石岩体在“舒展筋骨”,一些悬在井顶的原岩或者充填物,发生小范围崩塌的想法,也未可知。

突然,前方传出粗重而悠长的汽笛声,赵小锐是机警人,他冷静地寻找会车避让点,鬼知道他怎么知道前方多少米有一处躲身之处呢,他总是稳稳地在前面侧位驻车,让呼啸而来的大卡车径直通过。路途上有亮光透出,定然是一处维修硐室,或者矿工临时休息室,当然,一闪而过的小食堂总是让人很温馨。风从通风井来,呼吸着外界的空气,保持着和地表的关系,风小的巷道空气稠密得令人窒息,血压上升血流加速。井下没有水源,水从山顶引入矿井中段的水仓,那是一个“水世界”“生命泉”,尽管反感井底的潮湿环境,但它们确实维护着我身体的温度。闪电是井底的焊花,工人们用最好的松木架梁支护,角铁、槽钢和水泥默契配合,填充完毕后,工人们精心搭建的“地下宫殿”,在一段盘区撤采后,永远沉积于地下,但它们能否回到原始状态?只有天知道。

山洞远处的雷声是山岩崩裂的声音,“赵小锐,你小心点儿!”我坐着他的车里,心里老是想对他这样喊,每次都被“蛙泳”般的跳跃、翻滚、颠簸堵住了嗓子眼。到了1000米采场和盘区,应该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如果是一张立体透视剖面图,你会看到一群人,遵循着工业化生产秩序,机械、重复地做着一系列的工作。对于矿工,打眼、装药、爆破、凿岩、拉运矿石,没有任何的趣味。井下没有春夏秋冬,亦无东西南北,他们每天分散或聚集在矿山掌子面和井下硐室,在挖矿。

吉普车行进在井巷里,五十多岁的王子善眯起眼打盹,车体抖筛子般地颠簸和井下无可名状的混合气息,也不能打搅他的瞌睡。下井的这段路对于他来说熟悉、单调而枯燥,他是个别致而讲究的井下测量工程师,平日里就像一块镍矿石原岩一样沉默,从井口到达他工作的地点需要多少时间,不在他考究的手表上,在他安如磐石的心底。对面一辆卡车或许是错过了会车点,径直堵在吉普车前面,急躁的喇叭打个不停。赵小锐刚要下车争执,忽然听见王子善在“梦中”说了一句:“往后退,给人家让路!”赵小锐就像个乖猫,缓缓倒车。

太阳升起普照山巅、山峦、山脊的时候,井下所有的空间还是夜晚模式。到达作业面已经9点多了,矿工们各自按部就班地工作。王子善穿着橡胶雨靴大步流星地行走在采区,和安全、测量技术人员时而交谈,时而争论,每句话都像石块,落在地上就能砸个坑。“春季井下地压活动频繁,加强管理重点”。“既要加快爆破进度,又要注重支护和填充质量。”

井下的劳动和生活,绝不是满眼桃李和浪漫的诗行,也没有酒坊和羊圈。井壁冷酷、死寂,枪头滚烫、激奋,每个人都在努力做自己的事情。凿岩台车、装药车,宛如行走在局促狭窄井巷中的大象,根据工作服款式和颜色,可以大致区别每个矿工打眼、装药、爆破、督导的工作职责,王子善顺着井下进路、分层道、川脉道、联络道查看,眼睛比手电强光还犀利,不时抓起围在脖颈里的毛巾擦额头。

我的腿肚子灌了铅一般沉重,举步维艰的感觉,趔趄地走在忽明忽暗的、深邃崎岖的巷道。王子善看了看表盘上的时间,不声不响地带我走向井下食堂。看到远处朦朦胧胧的灯光下“井下食堂”四个字,我的脚步瞬间轻快起来。食堂里是矿工们可以暂时“喧闹”之所,摘下帽子和口罩,工人们一边和认识的厨娘戏谑玩笑,一边抓起雪白蓬松的馒头往嘴里推送,欢笑声和普通食材的醇香糅合成一种奇怪的元素,游荡在井巷深处,掩盖了岩石的冰冷和金属的锈气。厨娘做好了红烧肉、白米饭和鸡蛋紫菜,赵小锐殷勤地端饭盛汤,二十多人挤满了小食堂的桌椅,一起享受劳动后和食物亲密接触。

“知道为啥井下的饭菜比地面上的香吗?”王子善问完赵小锐,接着说:“井下空间相对密闭,饭菜的香气在巷道弥散不出去,就在你鼻尖打旋。再说在井下工作强度大,体力消耗多,出汗多,本能地对食物敏感。”赵小锐冒出一句:“我看就是干活多,饿了的原因”。

赵小锐的话简单朴实,我倒是深以为然。劳动者最伟大,唯有真饿了,食物才最香美。只有年年月月扎根矿山的人,才能体味人间美食真味道。升井到地表,已经黄昏后。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的金昌让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捏着手里的半个馒头,舌尖上仍然回味井下的各种味道。

一次外地的朋友问我,金川有什么好,我说“我家有矿”,友人一时语塞。置身金川任何位置,往南走,每条路都可以进山。山是大山,路是小路,树是小树。山下的路在拓宽,树木渐次枝繁叶茂。这是一个“靠山吃山”的城市,一点也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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