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开花的梦
蔚蓝的天空白云像新开的棉花。绿草莹莹的山坡上,散落的牛羊像抛洒的珍珠。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这道山梁蜿蜒到那一道山梁。突突突——突突突——一辆三马子响亮的马达声由远及近,静谧的村子里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此时,忽然又多了几声汪汪的狗吠。
村口,几棵老榆树歪着脖子向远处张望,三截子风雨斑驳的黄土墙拄着一根朽木拐杖,一座人去室空的老庄窠,张着欲说还休的嘴。
风幽幽地吹……
村子是座很小的村庄,地域不过方圆二三里。南北两面山坡地势平缓,依山而居,坐落着四户人家。南边的坡上住着两户人家,北边的坡上也住着两户人家,四户人家遥遥相对,这边的人家咳嗽一声,那边的人家就能听得到。中间是一道浅沟。沟底下长着榆树、柳树、杨树,有的只有碗口粗,有的也有人腰粗了。
沟两边的人家都养着狗,这边的狗一叫,那边的狗就合。两边的狗一起叫,村子似乎也绷劲了神经。
——今天,绷紧神经的还有我。
开三码子的男人面目清癯。脸是黑的,眼角、鬓发皆是风霜的痕迹。三码子开进了村子,见我们一行人,驾车的人主动停车打招呼,一脸皱纹间盛开憨厚的笑花。与熟稔的乡村干部一番寒暄,便邀请我们去他家喝茶。“走啊,走啊,到了家门口,就进去喝杯茶……”我知道山里人极厚道、热情,待陌生人也友善,自来熟,相逢一笑,三言两语便成朋友,不像城里人,人与人隔膜,冷淡。山野、乡村,逢人即遇春风一般,温暖,美好。
我们此行要去走访一户姓罗的人家。老罗的家在北边坡上。门口前的一条小路,两边树了两根木头,中间一棵枯树光秃秃地横着。看来木将军把着门,随去的老王轻轻一搬,门开了,狗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吠得更欢了。老罗闻声走出门,见我们一行人,一下愣住了,“哎呀,哎呀,是你们啊?我当是谁呢?”老罗一张暗黄的脸露出了笑容。村子里鲜有外人来,别说人,狗见了都欢喜。老罗将我们迎进门,一边掀门帘,一边说,“看我这家破的,哎呀,你们别见笑啊。”进了老罗的屋子,眼前一黑,等眼睛适应了,再细看,四壁乌黑,桌椅老旧,脚地上硬生生立着两根顶柱,支撑着快要折断的房梁。老罗说,木头都快叫虫子吃空了,指不定哪天就塌下来,将人给埋了。老罗漫不经意地说,我心里不由地发紧。在这样的屋檐下生活,人晚上还能睡得上安稳觉吗?
我们围炉而坐,炉膛里柴火哔啵,炉上的水壶中开水翻滚,热气腾腾。老罗说,“村子里人都走空了,人做事都提不起精神。”
老罗有两个儿子,一人搬到山下的塬上居住,另一个外出打工,四年多了,都没有回过一趟家。儿子的心早就不在这偏远的山沟沟里了。老罗想念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却祈盼着儿子们能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在繁华富裕的地方能扎下根。老罗心里惆怅,儿子年近三十多岁,还没有定下一门亲事。
老罗在家养一群牛羊,种几亩薄田。一人满山跑,平日很忙。他得卯足了劲头,给自己的儿子攒钱,往后,需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闲下来的时候,他便抡着一把斧头劈柴,大山多树,堆柴成山,仿佛只有这样他晚年将至的寒冷才有底气抵御似的。
轻轻饮一口老罗沏的茶水,我心里叫了一声苦哦。
离开老罗的家,我心里直发沉。老罗把我们送出门,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见他站在路口挥着手,人像剪纸一样单薄,剪贴在村子布满皱纹的额头。
但是,“奇迹”还是悄然发生了。马岭变了样儿。我惊奇、激动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拄着拐杖、摇摇欲坠的黄土墙不见了,荒草淹径、满目苍凉的空庄窠不见了,那些已从马岭名册中移出的人家,留下的残垣断壁被夷为平地,一簇簇新绿又从旧时光的黄土中破土而出,此刻,芳草茵茵的马岭,仿佛翻了个身子,她泛黄的日子又仿佛刷新了一次。
老罗的家盖了三间新屋。洁净的小院落亮亮堂堂的。客人进门,老罗照旧是笑脸相迎,结满风霜的脸颊荡漾着笑纹。一口炉子热的发烫,膛里的柴火哔啵作响。清晨明媚的阳光从洁净的玻璃窗户里照进来,顿时满室生辉,油漆的桌椅、箱柜、暖热的水壶、茶杯,一盘金黄的油馍,三四张带笑的脸庞都散发出幸福的光芒。老罗说,房子都是政府出资张罗给修建的,自己一份钱都没出,一点心思都没费。只见老罗额头的皱纹化为喜悦的涟漪,流淌开了。
问起老罗小儿子的婚事,他不再一脸茫然。老罗说,儿子跟嘉峪关的一位姑娘谈着哩。姑娘家没有男孩子顶门立户,他儿子可以做上门女婿,这桩婚事要能成,实在皆大欢喜,称心如意。
日子终于有了红火的模样:家里的羊下了糕,牛又购进了两匹。今年雨水好,庄稼长得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好过……政府一项项扶贫政策如一场场春雨浸润了山野大地,山村人的日子又焕发了盎然的春意。
我一向喝不惯苦酽的茶水,这次是个例外,一边话家常,一边饮苦茶,不知不觉老罗给我添了四次水。
——是谁在老罗的生活里悄悄放进了冰糖?
老罗的生活悄然发生着变化。而这喜人的变化背后,是我们的祖国,是政府和共产党。
没有安全的住房,政府给出钱修;没有洁净的饮用水,政府给引来黄河水;搞养殖,缺资金,政府给贷款,给补助;缺技术,政府办起培训班……
一件件、一桩桩,政府给大伙办得好事实事三天三夜说也说不完。作为一辈子在黄土地中摸爬滚打的农民,老罗的梦想其实朴素而简单,衣食无忧,儿孙平安。待到小儿子结了婚,生了孩子,他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呀。梦想落地开花,我由衷地为这一家人感到欣慰。
每次告别,老罗送我出门,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双粗糙、结满老茧的双手传递着温暖,流淌在他心间的那一份感激,我懂得其中的含义。
□王培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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