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摇滚秦腔

甘肃日报 2019-05-15 04:00 大字

嘉峪关群众文化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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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 童

我一直称秦腔为乡村摇滚,它慷慨激昂的宽音大嗓长久地回响在我的记忆和血脉中。

在西北的黄土地上,秦腔有如气冲云霄的歌谣,那种率性的豪迈与粗犷,使它深深地根植于人迹所在的每一片厚土,它以最接近西北人内心的宣泄方式,吟唱着这一方土地的生活与细节,摇摇滚滚,经年不息。

小时候常听父亲讲述秦腔中的故事,那些古人的忠烈和侠义,使我常常神往于远古的金戈铁马。而于它的神韵,我却是半点也不懂,偶尔在乡村的舞台下,也只是看个热闹,对那气势磅礴的乐声,亦如秋风过耳。

在城市中生活,似乎与秦腔也不会有什么照面,但在进入兰州的第四年,我却因了一次偶然,发现自己是听着秦腔长大的,自己的血液中,还有秦腔的高音在跳动,不听它未必就是彻底的遗忘。

在黄河岸边的老人公园,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一群痴迷的秦腔票友,他们多是赋闲在家的中老年人,会吹拉弹奏的,各自带了胡琴锣鼓之类的乐器,会唱的,带了一副好嗓子和满腔的热情,在那个叫笠亭的小建筑里,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秦腔剧团,演义古典的爱恨悲欢和忠烈侠义。笠亭四周是空阔的平地,有供游人休息的椅子,通常是坐满了人静静地听,那时候的笠亭,就是一座舞台,让历史的某个片段在这里重现,而不远处,就是浩浩荡荡蜿蜒东去的黄河。

记得第一次在那里听的是《桃园借水》中的片段,唱者以柔美的“碗碗腔”吐出四句诗来:“姓桃居住桃花村,茅屋草舍在桃林。桃夭虚度访春讯,谁向桃园来问津。”那些字在嗓子里磨圆了,筛纯了,忽地唱出来,真就是字字珠玑。我叹服于这几句唱词的凝练,28个字,居然就把人物的姓氏、年龄、住址、心理表现得清清楚楚。而唱时在词中间镶嵌的“依呀”“唉呀”“哪依呀啊”等一些感叹词,更使它显得柔婉动听。

对秦腔的兴趣,由此日益滋长,甚至那些与秦腔有关的童年往事,也纷纷回归记忆。

自梨园的乐师李龟年为唐玄宗李隆基做出《秦王破阵乐》后,经过漫长的历史流变,彼时的“秦王腔”就成了今日的“秦腔”,成了豫剧、晋剧、河北梆子等剧种的鼻祖。

此后情绪低落时,我便去黄河边听秦腔。听他们吼一场秦腔,就有了神清气爽、六根清净的感觉。至此秦腔于我,就成了调节喜怒哀乐的灵丹。

除了刮风下雨,笠亭里总有人在唱。有时候,也会有年轻的秦腔爱好者上去唱一段,休息时,他们会聚在一起交流某句唱词该怎么唱,或某个台步应该是什么姿势。在娱人娱己的同时,他们相互学习着,其乐融融,一团和气。到中午时,就带了各自的家什回家吃饭,下午再来,继续着日复一日的演出。天气晴和时,会有许多铁杆戏迷前去捧场,而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们,也会提一个小马扎,围坐在笠亭四周,乐此不疲地听秦腔在自己的胸臆间舒畅。

一次他们唱《韩奇杀庙》,客串韩奇的是一位50多岁的女士,她第一句刚刚唱出,就引来掌声如雷。高音大嗓在抑扬顿挫间,把壮士韩奇的豪放、愤懑和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那唱腔,激越飞扬,快意任侠,笠亭周围翠绿的树枝,摇曳肆动,迎合着似乎来自云端的高亢。一段既毕,她双手抱拳,向观众深深致谢。虽是女流,其豪迈却一点不逊于须眉男儿。

在黄河边,在高高的笠亭上,他们和秦腔使一个城市充满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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