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 过 冰 沟 索 桥 ● 马世海

夏日午后，友人自上海飞赴嘉峪关，下飞机环顾四周，蓝天白云让她喜出望外，远远地眺望，看见了雪山，激动地大叫。这酷热天，雪山就在面前啊。凝望远处山顶冰雪覆盖，晶莹闪耀。她忍不住又叫又跳。

翌日，她要看雪山。驱车出城本想去“七一冰川”，那是亚洲离城市最近的冰川。突然想到，祁连山生态遭到严重破坏正在查处，此时到冰川可能是奢望。改道向冰沟山口进发，那儿离雪山比较近。

清晨，阳光灿烂，碧空如洗，好清新的日子。一路上，她几次钻出汽车天窗，冲着雪山又喊又叫。从大海边上来到雪山脚下，她显然新鲜又快乐，我顺着她的兴奋点，引她直挺挺地往雪山里冲。

去冰沟的路上，一段极难行的沙石路，人称“搓板路”，路面一道接一道的横土梁，十几公里连续颠簸起伏。幸亏景色宜人，我们没有一丝败兴。路两边是戈壁滩，遍地是石子，有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这几年退牧还草搞得好，雨水也多，野生草儿花儿长势正旺，有骆驼草、蒿草、芨芨花等，一簇簇，一丛丛，在戈壁滩上猛长，与彩石夹杂相间，看上去很像国画，放眼望去，居然满眼皆绿，分不清是草原还是戈壁。

冲撞颠簸还在继续，朋友虽被颠得人仰马翻，却直喊刺激。就这样，一路颠过三道梁水电站，到达冰沟农场休息。从后备厢里搬出食品，还没坐下，她又是一阵尖叫，大喊这地方的草儿这么软啊，去年夏天在内蒙古草原，那儿的草是直条条硬索索的，这儿草是毛茸茸的，柔柔的，摸上去还软绵绵的。她喊得我心痒痒，也跑去摸。或许是冰沟离雪山近，温差也比较大的原因，还别说草儿真柔软。显然，她心思又不在吃喝了，在草地上打着滚儿翻腾。

天，湛蓝湛蓝的，讨赖河大峡谷就在路旁。沿着峡谷往上走，先登上一处高岭，望见冰沟山口有斜拉索，朋友又拽我驱车一口气冲到索桥下，跳下车，顿时目瞪口呆——只见索桥软软晃晃，几根钢索柔中带刚地把两边的崖壁拉扯在一起，足有臂粗的钢索穿过两岸，架设在刀削般险峻的讨赖河峡谷悬崖绝壁上，一阵风刮过，桥身就晃动了。哪敢再往前走，掏出手机查询。原来，这座桥一头连着嘉峪关，一头连着张掖，两座地级城市相距二百多公里，却在这里悄悄拉手。过桥前，河西岸是嘉峪关，河东岸是酒泉。过桥后，就是张掖地界了。一桥串起了三地，三座地级城市围绕这座桥出演地理奇观，想想还真有趣。

桥再险，也要过。胆战心惊地驱车上桥，在晃晃悠悠的索桥上缓缓前行，索桥左也摇，右也晃，上也颠，下也簸，铺在桥面上的钢板噔噔噔响成一片，她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不敢看桥身的一切，更不敢看桥下的河水，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的路，好在桥面全是钢板铺就的路，只看桥上的路，作为驾车者心里还算沉着，就这样没敢丝毫走神，也没有多看一眼，全神贯注地开过了索桥。心跳加速车也加速，驶上索桥旁边一处山坡顶，跳下车向山下望去，顿时爽到极致，眼前视野通透，豁达明朗，远处一马平川的戈壁滩上，一座城市赫然在目，楼群错落有致，那就是嘉峪关，一座生机盎然的城市。再看看脚下，索桥横跨冰沟，讨赖河泛着银光向远方流去。身后的祁连山横空出世，苍茫伟岸，太阳高挂天空，焦灼地炙烤着群山，巨大的山峰轮廓线在蔚蓝天幕上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像一个睡卧美人的腰际线。半山腰上几排铁塔蜿蜒远去，这是西电东输高压线路，那头连到了湖南。 眼前，桥隧、铁路、涵洞、松林、雪峰逐一跌入眼帘，风景美得让人惊艳。

极目远眺，讨赖河大峡谷深陷戈壁，两侧崖壁垂直陡峭，足足有几十米深，地势十分险要。千百年来，经河水长期冲刷，河床下沉，自然形成地表断层，就像大地忽然裂开一样。河谷四周是浩瀚的戈壁，峡谷内，终年流淌雪水，算是嘉峪关的母亲河。

说实在话，这样过了冰沟索桥，感觉不过瘾，我们又返回到桥上，颤悠悠地来到桥中间，停下来，仔细地看，桥宽约3米左右，桥长也不过两百米上下，可桥面离水面高度近百米，更绝的是桥中间没有一根钢制骨架支撑，此桥是软索连接，再想想刚才开车过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桥过得让人提心吊胆，心惊肉跳。

不远处，火车忙碌的汽笛声响亮又悠长，酒泉钢铁公司正在矿山装卸货物，车站设在冰沟，建于1961年，是这儿唯一的交通枢纽。桥下边，还有一座自然形成的沙砾质土桥，叫天生桥，河谷两边的悬崖绝壁，各有一条便道，从谷底曲曲折折连接到土桥。这是古代山脚下连通嘉峪关和肃州惟一的桥，千百年的风雨见证历史的兴衰。史载，明代吐鲁番满速儿攻打肃州，打不下边陲锁钥嘉峪关隘，便绕道祁连山北麓，大军通过天生桥，攻陷肃州城池。直到清代，这座桥仍有官兵驻守，盘查渡河者并收取过河赋税。

车过冰沟索桥，雪山虽未到达，然而一路旅行却如饮甘露。驱车返回，驾车再上索桥，朋友不怕了，我也不怕了。停车桥中间，她甚至爬在车窗上出神地说：“太神奇了，过了一座桥，踏上了三块土地，没进一座山，看够了想看的一切。”我顺着她视线远望，好美的风景。其实，她说得对，不用跑到深山里去，峡谷，河流，草原，雪山在冰沟索桥附近都可以一览无余。这桥、这河、这山本身就是风景，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讨赖河在桥下流淌千年，川流不息，山河相映成画，饱览这一切，她显然尽兴了，我也满足了。路上，看到一个横幅上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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