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学生 □冯积岐
偶遇,完全是偶遇。我不知道这两个大学生姓什么、叫什么,我只记得,他们都是一米八左右的个头,长形脸,都是大眼睛,都很男子汉的样子。
这是今年夏天的事。
汉中的镇巴县举行一次文学活动,我应邀参加。我没有去过镇巴,从朋友的口中得知,那是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出富硒茶,出美女。在镇巴呆了几天,觉得不虚此行——镇巴是很适合人生存的地方,山高水清,满目翠绿,空气甜而爽,可惜我只是镇巴的一个过客,镇巴再美丽我也留不住。
回西安的时候,镇巴县文联主席刘德寿给我派了一辆小车。开车的小杨是晚辈,只有二十一岁,瘦瘦小小的,很干练、机灵。因为镇巴通往汉中的主干道在拓宽,我们只好绕道而行了。
一路上确实很辛苦。从早晨八点多上了车,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才下了西汉高速。小车刚开进市区,热浪滚滚而来,几天来享受的清凉仿佛陈年往事。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失忆了糊涂了:不辨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这个城市是混沌的,人是混沌的,目光所捕捉到的事物没有一件是清楚的、是清醒的,落日似乎包裹在纱幕后面,只是一个灰色的轮廓。虽然一天没有进食,也不觉得饿,努力地回忆车到了什么地方,却想不起来。人一旦失忆,是很可怕的事情。小杨师傅是头一回开车到西安,也弄不清方向。下了车问路人,一会儿有人说向左拐,一会儿有人说向右拐,拐来拐去只在城市的边缘徘徊,后来,有人说,你跟着709路公交走,没问题。于是,跟在709后面,跟了几站到了终点,车不走了,这可难住了小杨师傅。他把车调转头之后,正在犹豫。迎面来了两个小年轻,我问他们,去建国路怎么走?一个说,你们走错了,向回开,一个说,我帮你们带路吧,给你说,也说不清。我只好让这两个小年轻上了车。刚坐下,个头稍微高一点的小年轻说,你们再向前开,就开到鄠邑去了。可是,我还没有明白,我们在什么位置。
这两个小年轻在车上告诉我,他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家在河北的保定市。一个说,他在西安的一家酒店工作,一个说,他来找他的同学在西安联系工作。我问他们吃过晚饭没有?他们说,吃过了。
车到朱雀门外,我一看见那灰色的城墙,突然明白了,突然恢复了记忆——我们是从西安的西南方向开到这里的。
到了省作家协会院子,我请这两个大学生吃饭,他们谢绝了,小杨师傅一再要求两个大学生把他带到西汉高速入口处——不然,他会迷路的。现在,已是华灯初上了,这两个大学生一口允诺了。
回到家,喝了一杯水,我觉得,头脑很清醒,眼前险象环生:一个年轻人一把刀子贴在小杨师傅的脖子上,厉声叫他拿钱——我被自己吓得出了汗。我想了想,给小杨师傅拨通了电话,我在电话中说,小杨,你把手机放在左边的耳朵上,捂紧捂严,听我说,提防点,一定。小杨师傅说,明白了。我觉得,有一个大学生就坐在小杨师傅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图谋不轨。因此,我不能说得很明白。
打毕电话,我躺了一会儿,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我为小杨师傅的安全而担心。他那么瘦小,就不是身旁两个强壮的年轻人的对手。于是,我第二次拨通了小杨师傅的电话,我说,假如他们要领路钱,少则五十,多则一百,再多不给。小杨师傅说,明白了,你放心,冯老师。我释然了,小杨虽然看起来孱弱,但他的机敏我一点儿也不怀疑。
吃毕晚饭,我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总是睡不着。我依旧为小杨而揪心。我看看表,已是十一点多。我再次给小杨师傅拨通了电话,我说,你给那两个大学生钱了没有?小杨说,没有。他们没有要钱。我说,他们没有为难你?小杨说,没有。他们把我送到西汉高速入口,自己拦了一辆车回城里了。
我一听,躺不住了,我起来,坐在了客厅。我努力地回忆这两个大学生的面貌,我悄然看见他们挂在面部的真诚的笑容,他们的目光是坦然的、坦率的。他们是大学生,两个真正的大学生。我觉得脸在发烧,心跳也加快了。我在问自己:是你真的失忆了糊涂了?还是这个时代迫使你疑虑重重——连老人跌倒在地,要不要扶这件小事也要思索再三?我为自己的不信任而自惭。正常的往往会被视为不正常,不正常的反而很正常。我不只是疑虑重重,不放心人,我的恐惧感显而易见。特殊环境中,人不能不产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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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巴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镇巴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