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原风景

阳光报 2019-04-04 01:00 大字

 ■紫苏

故乡在宁强县代家坝镇的一个小山村里,叫孙家沟。作为羌族后裔,这里迄今还遗留着许多羌风遗俗、历史遗迹。 

古羌墓葬

老屋斜对面是一道山梁,山头直直扎入河底,山势渐高,最高处海拔约千米,名曰皇根坡。据懂风水的人看,此山两面环水,接于山头,乃典型的“二龙戏珠”,为阴宅福地。对错不得而知,然山上墓地坟茔确实不少。

就在这“二龙戏珠”的龙珠处,有三块梯田,原是我家菜园。最下面一块园里,沿地埂就有三座羌人古石墓毗邻而建,为小型古墓群。关于此,还流传着一个凄婉动人的美丽传说。

相传约在数千年前,孙家沟里有一孙姓户族,家财万贯,人丁兴旺,房屋建筑连片,家丁仆役近百,土地沃野千里,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整条沟半数以上皆孙姓人家居住生活,因而被外乡人叫作“孙家沟”。

这年上游突发大水,灾民四散逃难。有今甘肃一带一张姓年轻人逃到孙家沟,到孙家做了长工。平平静静过了三年,也不知是祸是福,偏偏和主人家千金好上了。纸里包不住火,事情很快被孙家族长知晓,也不多言,只将他叫到跟前,差人拿来两双鞋子往近前一摆:一双做工精美的刺绣花鞋旁边,是一双草鞋。族长阴沉着脸说:“虫虫蚂蚁各走各的路,穿草鞋的就不要想当掌案司。”张姓小伙自觉羞愧难当,行李铺盖也不拿,当下就离开了主家,到沟里另一袁姓户庄上做工去了。

孙家小姐得知心上人离去,自是肝肠寸断。想去找心上人表明心意,却被家人严加看管。羌人生性刚烈,果敢决断,绝望之下投河自尽。族长悲恸欲绝,发动村人寻尸,许是天意,偏偏被张姓小伙找到,偷偷找艺人施法安魂,据说安过魂的尸体面若桃花,久置不腐。自此,张姓小伙辞了袁家的长工,专心在这皇根坡下的龙珠处凿石造墓。足足三年零六个月才得以建成,他把心上人搬进墓穴,又在旁边建墓一座,日夜陪伴在侧。而孙家自此家境日渐衰败,若干年后终于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如今,孙家沟里有姓苏的,姓宋的,姓舒的,唯独没有姓孙的了。

讲故事的是我太爷爷,姓袁,如今也已作古,故事的真伪已不可考证,唯有古墓群依旧还在,风雨中默默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羌人古墓大都临崖建在黄土肥厚之地。从外面只能看到方形石门和一点拱盖,其实内里大有乾坤。我幼时胆大,和我堂哥堂弟三人,趁着菜园摘菜的工夫,偷偷从被人敲碎的狭小门洞爬进其中一座,里面长约两米,宽一米左右,天花板和四周岩壁全部由青石板砌成,上有精美雕花饰纹。最深处有一小门通向左边,左边被隔成两间。依羌人住房特点来看,左面的通间是堂屋,右边隔开的则是卧室和偏房。墓外面阴晴雨雪,里面都干燥洁净。儿时天真无邪,偶尔寻得一块类似骨头之物,就如得到宝贝一样兴高采烈,心里觉得捡到先祖遗骨,就是得到了他们的暗中庇佑,末了,又恭恭敬敬埋入黄土,意为入土为安。

我们也曾去过据说是我太爷爷们袁家祖先的墓穴,在这皇根坡的半山腰上。太爷爷家的古墓更加宽敞,豪华气派,空间可容纳五六人,我想在此葬着的应该是族中重要人物。门洞进去,正对门是客厅,左右厢房各一,石壁上雕花更为复杂,还有镂空小窗。家乡传说古羌人长尾,长寿,五十能爬,六十能翻门槛,百二十岁还能挑能扛。直至尾部黄干之时,始知离大限之期不远,乃入古墓,饭食由家人相送直至去世,而后将墓门封住。直到现在,“看你尾巴尖干了没?”仍是乡人见面的玩笑话。

而今多年过去,昔日钻古墓的孩童也都已成人。再次走近这古老的羌人墓穴,已是满目疮痍,据说为一本村农民盗墓寻宝所毁。事实上,整座村庄上百座古墓,或遇自然灾害,或被人为损毁,多已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令人扼腕。我想,古墓对于研究古羌族民风民俗及一个地方的历史变迁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应该得到高度重视和有效保护。

国家非遗羌族傩艺

羌人崇尚神灵,信奉万物有灵,所信仰的神灵多达30余种。羌族艺人大都身怀绝技,祭山还愿、招魂驱鬼、治病禳灾、卜葬送亲无所不能,令初见者啧啧称奇,拍案叫绝。儿时曾亲眼目睹一羌族盲艺人给人请神看病情节,那诡异的气氛、神秘的意境至今想来仍为之讶异胆寒。

那年夏天,邻家有人脚背生疮,各种土方子用尽,反而愈发严重。乡间说法是,久治不愈,定是不干净的东西所致,必须请神“送走”。家人稍一合计,便备好香蜡纸钱,请高人“出山”。

日落时分,主人家找来邻居亲戚四五人,由身强力壮的三人前去“请神”。约莫八时左右,不知谁喊一声“来了”,屋子瞬时安静,就连贪玩孩童也都安静下来,跑到大人身边向屋外张望。

进门处,一个年约六十以上的老人,在左右搀扶下迈进门槛,曲腿、驼背,白色瞳仁直往上翻,原来是个盲人。单看外表,很难把他和传说中的驱鬼画符、飞檐走壁的神联系起来,这就是神的“人身”?有些失望,心里不以为然得很。也不说话,只在早已备好的条凳上坐稳,稍事休息,便示意旁的人端来脸盆,缓缓洗手。洗完擦净,燃三炷香,烧点麻纸,坐下,再洗手。突地停住,好似被定住一般纹丝不动。众人伫立凝视,不敢发一声。几分钟后,忽见其手指轻动,再是手臂、胳膊、肩膀、头部,直到全身都在动了。慢慢地,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全身筛糠一样,每一个毛孔都在跳跃,脑袋左右急剧摇摆,嘴里念念有词。只见其突地腾空跃起,四肢扭动,像是率性而为,又像是有规律地律动。表情生动丰富,时而严肃,时而活泼,与方才进门时判若两人。“哎嗨哎嗨哎哟......”倏然开唱,昏黄的白炽灯下,烟雾缭绕中,那怪异的舞姿、恍惚的表情,加之不男不女的唱腔,十分骇人。

接着问病。说唱中艺人询问病人病情、生病时间以及治疗情况,左右帮手们一一作答,神情言语皆毕恭毕敬。而后取瓷碗一只画符,据说可见碗底有恶鬼云云,我等小孩皆半信半疑,却不敢言。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好好的瓷碗在大神手里已成碎片!只见大神忽地蹲下,抖动不休的右手却能找准患处,眨眼间割破病人脓疮。——啊!观者正欲惊呼,忽见那块用过的碎碗片,被大神生生吞进了肚里!引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硬生生把一个“啊”字吞回肚里,小孩都不由抓紧了大人的手。“哎嗨哎嗨哟——”呓语中忽听得一声大呼,大神已将手杖抓在手上,夺门而出。

“采药了,快点跟上!”一个帮手大喝一声,紧随而去。待众人出来,大神早已到了院坝边上。其身姿柔软体态轻盈,跑跳翻转飘忽灵动,像舞神,像灵兽,行走于石阶沟坎皆如履平地。手杖轻点,所指之处助手即刻以树枝标记,再由旁人连根挖出。群山静默,大地无语,偶有几声鸟叫蛙鸣,更显山村夜晚的静谧。如水的月光下,这群山的子民,经“神”的指引,取自然之馈赠,用以疗治身体患疾,其心之虔诚,可谓至也,实乃达到天、地、神、人合一之境界矣。

忽然手杖飞出,大神即刻委顿在地,成一滩软泥,恍若灵魂被抽离躯体。众人皆敛声屏气,唯恐惊扰。少顷,方慢慢回过神来,由众人扶将回屋,但看其神情疲惫,面无表情,身体好似虚脱一般,复又变回之前那个花甲盲翁了。

说来也真是神了,经过艺人这一看,久治不愈的脓疮竟然真的慢慢收了口,彻底痊愈了。现在看来,应该是精神疗法和中草药的双重功效吧。昔日“高人”多已作古。所幸作为一种民族文化,羌族傩艺已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上刀山”“下火海”“过刀桥”“衔红铁”等羌族释比绝技表演也渐为大众所熟知,成为当地旅游业发展的一张重要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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