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青山夕照明” 喜读《耕翁唱晚》
杨建民 当耕书老师比出一个“八”的手势，我确实感到惊异。这么面容红润、精神矍铄的长者，“八十”了？此其一；想想，这多年来，耕书老师总是手脚急促地，为那片汉中文学爱好者瞩目的“汉水”副刊忙碌着。人一忙，你就容易忘了年纪。这不，几天似的，年轻的老师居然进了八旬。时间，谁偷了它？或者，它溜到哪去了？这么快急？
可耕书老师还叫我惊异——他递我一册黄皮封面，红色字迹的书来：《耕翁唱晚》。我见到很多这个年纪的老人，无论他们先前什么工作，此时大体以悠闲度日为基本：打门球，散散步，也就身体活动活动。看书的人几乎不见，更不用说写点东西。我有些纳闷，人不是精神和肉体合成的么？肉体活动了，精神呢？当我看到这部“唱晚”时，心里一阵释然，到底还有精神追求运动者。
书没打开，就有些猜想。一位知识长者，在年高八旬时，是怎样一种精神状态？数十年风雨途程，到了此时，他会如何想：追溯青春，沉浸过往；还是感叹流年；抑或平和心态，与生活达成和解，从容以行？真想知道。
打开“唱晚”，碰眼的两大章节，竟然是诗！（为平和文风，很久不用叹号了，此处破例。）我不会诗，可喜欢这些质朴的作品：“斗室太小噢，/斗室太小！/不在屋里窝，/就向山坡跑。/瞧野花花笑，/听野雀雀叫。/任野风风吹，/让野日头照。/野草坪上打滚，/把野趣儿找。/哼几句歪诗，/唱两段野调。/平淡日子贵如金，/咱才不让它虚抛。/太阳落山何用愁，/朝霞晚霞都好！”这首《野趣》，读得我心里快活非常。山野间，常常能获得一种生命释放的自然能量，使人一下子不由得脱形，张狂。可年抵八旬，还能有如此年轻态么？没想过，不敢想。读了耕书老师的诗，有了底气，心气。一下子又想念并打算赶紧进山，去找寻那无边野趣了。此诗中的句子，是民歌味道，有情态，有稚趣：“野花花笑”“野雀雀叫”“野风风吹”“野日头照”……心不年轻，不敢用，写不出。此诗不刻意，是随手翻出。那就再看接下一首：“已是满头白发/决意不再染它/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何必再苦苦地去/作秀/弄假/白/不伤悲/老/不忧怕/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志/和谐美好家邦/如火幸福年华/老夫将/鼓舞春风/责令/老树着花”。这首诗的诗眼，应是结尾句——“责令/老树着花”。常常见到一些友人，一时间，银白满头。以为遇事忧心所致。细问，方知早已渐渐如此，为社会敷衍，不断染白为黑。一退休，自在随性，任雪白头，也是人生认知一种。耕书老师不仅“决意不再染它”，进一步，还“责令”——老树着花！不染，是随性。责令，是内在动能推进。不仅随性，还要让生命“着花”。这境界便不一般。人的一生，可以说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年岁的演进，从顺正方面想，是增长，增添。（当然，精力上说，到老年，是“渐退”。）孔老夫子活到七十多岁，把生命体验概括为“……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照我看来，圣人这是一种人生情态描述，即十年，当登一层境界。年岁渐长，经由阅读，汲取古人智慧，同时在社会砥砺，人生历练。一段较长时间后，你当有“不惑”“知天命”“耳顺”的不断进取，直至“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生命境界。当然，这等境界并非随年岁自然增长，而是需不断用前人智慧补益，生活阅历丰富交织，渐渐形成。躺着等着，那达不到。耕书老师的“责令”，正是孔子那里的人生督促，“老树着花”，既是目标，又为境界。不厌弃，不自馁，不顿步，“责令”自己“老树着花”，是年长者最佳的人生态度。
两大章诗歌之余，是“随笔日记阅读”。仅从题目可知，这些是随性文字。耕书老师写作时间久长，各种文体，熟悉当行。早年杂感，尤其有名。此章中，仍可读到《“官架子”小议》《威风与威信》。耕书老师笔锋犀利，直指不良风习，可惜一些人不能自知，不能接受李老师的谏言，否则，“他”下来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耕书老师读书，能联系实际，与人生结合。譬如《读元曲解烦忧》《美与丑：〈庄子〉故事赏评》。其它多篇，有家庭宴会发言，有给孙女的函件，有对国外读书孙女的《思念》，长者的那份疼惜之情之爱，溢于言表。至于后边的日记，虽是寻常个人所遇所感，可总表现出一种“真”性情。有病，不讳；得物，自喜；回老家，更有万千感慨……《归宿》一篇，对死生思考，清明通透。可供大多深陷世俗花样中人借鉴。
人们风雨一生，到了老年，除去享乐，还可静思。走的路多，也该有感触。把手脑动起来，看看书，写写字，如耕书老师，使精神丰富，乐己惠人，不枉平生。在他人看去，这才算“全”人，身体精神都健全之人。这是我读耕书老师这部著述后得到的又一层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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