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史鉴 蜀苴国存在的时间与范围简考
□付尹
广元地区在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前隶属于蜀国的宗属国苴国。史书关于苴国的记载不多，也不详尽，对于所辖范围与存在时间更无记述，这里，试作一简略考证。
最早记有苴国之名的史籍是《史记·张仪列传》，文中记有“苴蜀相攻击，各来告急于秦”一事。而对苴国记载略为详细的是东晋人常璩所著《华阳国志·蜀志》：“蜀王别封弟葭萌于汉中，号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当时蜀开明王朝并不隶属周王朝，而是一个独立的王朝，效仿周王朝的分封制，下设宗属国也是正常之举。蜀王封的“苴侯”，自然是苴国之侯。《史记·张仪列传》中的“苴蜀相攻击”，“苴”则是苴国，“苴蜀相攻击”则指蜀王与苴侯之战。“苴蜀相攻击”的原因，则是因为“苴侯与巴王为好，巴与蜀仇，故蜀王怒，伐苴侯”（《华阳国志·蜀志》）。
关于记载苴国历史的权威性史籍仅有《史记》与《华阳国志》中有零星记载，且只有亡国的记载，至于何时建立，存在时间等，却无从得知。但是，从仅存的史料中，还是可以推测出蜀苴国存亡的大概时间和大致范围。
苴国建立的时间，当以蜀国的发展范围有关。苴国地处蜀王朝中心通向西北和中原的北大门，蜀国的北向边界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是以秦岭为界：“七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更名蒲卑。自以功德高诸王，乃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眉为城郭，江、潜、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据此相推，杜宇称帝时，正是七国兴起之时，也就是在公元前770年之后的东周时期。这样算起来，“乃以褒斜为前门”到公元前316年秦灭苴时，苴国至少存在有三四百年左右。
苴国的范围如何，从中能看出端倪。
如果从杜宇时代“乃以褒斜为前门”来看，公元前600年左右，蜀国的疆土已经扩展到秦岭以南广大地区，包含当时的褒国、庸国、秦国、巴国的部分属地。这个时候，巴人受楚国等国的挤压，逐步沿汉江西进和沿嘉陵江北上，秦岭以北的汉中和广元一带成为巴人占主要成分的生息之地。历史上，这一地区的巴人被称为“苴人”。
蜀王将秦岭以南所占地区纳入蜀国，并将此地区以与“巴”谐音的“苴”来命名，与巴国加以区别，成为蜀国名下的苴国，带有尊重苴人以稳定人心之意，自是顺理成章之事。到周显王之世，蜀王仍有“褒、汉之地”（东晋常璩：《华阳国志·蜀志》），可见，从蜀杜宇王朝到蜀开明王朝，蜀拥有秦岭以南的广大土地，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从这一推论中得知，当时苴国的核心地区应该包括今天的汉中和广元地区。
《华阳国志·汉中志》开篇名义就交代了汉中的历史渊源：“汉中郡，本附庸国，属蜀。”汉中立郡是秦灭苴后之事，郡治所在今天的陕西安康，辖地包括汉江上游地区。而建郡之前的汉中地区，属于汉江的中游地区，因而这一地区称为汉中，东周初期为庸国所并，周匡王二年（公元前611年），庸又被秦、楚、巴联合所灭。庸亡后，汉江以北归秦，汉江以南归蜀。
实际上，这种蜀以汉江之北划界的格局可以推至殷商时代。殷卜辞中有“伐缶与蜀”记载。“缶”指褒国，褒国的历史更悠久。据《史记·夏本纪》载：“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褒氏……”另外，《国语·郑语》及《史记·周本纪》都记有夏末时褒国国君化龙的故事。而褒国国土大致分布在今天汉江上游以北、秦岭以南一带。汉江以南，经现代考古发现，在陕西汉中城固、洋县交界的湑水河下游沿岸，发掘出近千件蜀式戈、铜人面具、兽面具，颇具巴蜀文化特征。由此推论：商代，今天的汉中地属褒国及蜀国，是蜀北方边境军事重镇，也是殷商向西南扩张的前沿阵地。殷卜辞中的蜀在陕南，包括汉中地区，其时蜀王与商王之间的战争，多发生于陕南。从中可知3600多年前，蜀人就在这一带活动，并拥有这一地区的主权，反证蜀国存在的历史悠久。这一时期，正好与三星堆文明发展到高峰期相吻合，从一个侧面说明蜀文化与夏商文化交往和相互融合的轨迹。
汉江中上游地区在漫长的岁月中，虽经无数次政权迭变，但大部时间归属蜀地，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蜀在此地建宗属国后，汉中一带自然成为苴国的核心地区之一。那么，又要追溯另一个问题，苴国的都邑在哪里呢？
今天的汉中，在苴国时期，并无中心城市，只有公元前611年庸国被灭后始设置的南郑县。西周至战国，汉中指汉水中游的湖北郧阳一带，为楚国所有，后迁至今天的陕西安康一带，取名汉中郡。公元前312年，秦灭巴蜀后进攻楚国，“庶长章击楚于丹阳，虏其将屈匄……又攻楚汉中，取地六百里”（《史记·秦本纪》）。秦重置汉中郡，将汉水上游（今汉中地区）合入，为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所最初设在今天的南郑县，后还郡治所于今天的安康。
可见，苴国的都邑不在汉中。秦蜀之争，大都集中在南郑，苴国的都邑也不可能设在南郑。那么设在哪里的呢？这在《华阳国志·蜀志》中有交代：“蜀王别封弟葭萌于汉中，号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意思是蜀王杜尚封自己的弟弟杜葭萌到苴国所在地的汉中为苴侯，封都邑所在地为葭萌，其宗属关系相当明确。从句中还可以明确，开明五世封其弟葭萌到汉中为苴侯，说明苴国早已存在，只是给都邑换了个名字而已。苴国的都邑在哪，《华阳国志·蜀志》有“蜀王自于葭萌拒之，败绩”句，众多史家考证，句中所指“葭萌”在今天的广元昭化古城土基坝，旧有“土费城”之称。据考古发现，这里也是古葭萌关所在地，当时是以城为关。
苴国都邑设在广元的葭萌，自有其地理与军事的考量。汉中地区多战事，设都邑会因战争随时而毁灭。都邑设在广元境内的葭萌，就不同了，葭萌是连接成都平原和汉中地区的交通节点，北有米仓山护卫，东北有大巴山为屏障，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成为捍卫蜀汉中地区领土的重要战略基地。秦灭巴蜀后在此首设葭萌县，可见其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之特殊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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