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独立顾八荒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秋风乍起。风吹树梢的声音和嘚嘚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天空和心胸一样阔远。奔马扬鞭,一群士兵打猎林中,兴致高昂。直到日落西山,时间不早了,他们也有些疲倦了。就在下马休息的当中,一阵风起,远远听到一声虎叫。电光火石之间,退无可退,所有人瞬时脸色大变,僵在那里。
千钧一发之际,就有一人挺起手中长矛,大喊一声,向着前面直冲过去。老虎是不会等人的,长啸一声后就猛地一跳,直扑过来。就在老虎站直的瞬间,矛头刺到,一下戳进老虎的喉管,霎时鲜血喷涌。一场人虎大战,旋即宣告结束。
这个执矛刺虎之人,是陆游。
读《陆游传》而至此,真是兴奋不已。对于陆游,我们最熟悉的,除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这样的名句,恐怕就是他和唐婉的凄美爱情故事,绍兴沈园,如今还在墙上刻着“红酥手,黄滕酒”。这些诗句塑造起来的陆游,虽有一腔报国之志,更多的却还是一个热爱田园生活的浪漫诗人。但显然,陆游比我们想象的要“彪悍”得多——唐诗宋词名流如云,亲手刺死过老虎的诗人,又有几人?
读书之乐,或许尽在于此。所谓解惑,读书能让你了解你所不了解的,能拓展视域,能带你进入另一段时空,体会另一个人生的浩荡与哀愁。
陆游不仅曾“刺虎南山秋,急雪漫貂裘”,还确确实实打过仗。虽然不是大规模的正规战,只是边境上的“小摩擦”,但真刀真枪,也足够惊心动魄。一次是在南郑
正面渭水平原上,陆游骑马过渭水,“冲雪夜掠渡”;另一次是大散关之战,“铁衣上马蹴坚冰,又是三日不下火”。
读书之乐,还在于能纠正很多似是而非的错误认知。比如,《宋史·陆游传》说他“晚年再出,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宋史·杨万里传》又记,韩侂胄请万里作记,许以掖垣(翰林学士)。万里说:“官可弃,记不可作也。”侂胄大怒,把作记的事改命他人,这个他人,就是陆游。于是陆游被看作趋炎附势之人,加上韩侂胄在《宋史》中是被列入《奸臣传》的,所以直到今天,依然还有人在文章中说陆游“晚节不保”。但在《陆游传》中,朱东润先生认为,《宋史》的记载是否可信,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当时万里罢官家居,实际上无官可弃,所谓‘官可弃’,自不足信。其次,陆游作记,是不是有所希冀呢?陆游这一年和次年都没有做官,可见作记和做官没有连带关系”。更有甚者,刘埙《隐居通议》记,“一日有妾抱其子来前曰:‘独不为此小官人耶?’乃降节从侂胄游。”朱东润认为,这段话写得活灵活现,真伪却不堪一驳,“陆游幼子子聿生于淳熙五年(1178年),陆游作《南园记》时子聿已逾二十”。二十多岁的儿子,还要妈妈抱在怀里吗?
那么《南园记》究竟是不是一篇阿谀之作呢?通读一遍就会发现,《南园记》的核心命题是“勖勉而非阿谀”,“韩侂胄是宋代功臣韩琦——忠献王——的曾孙,因此陆游一再以韩琦之志,勉励侂胄,而且指出‘谦恭抑畏,志忠献之志’”。不仅如此,朱东润还通过对当时宫廷斗争、历史情境的详细分析,得出陆游是“在一致对外的基础上和韩侂胄接近了”,“党禁解除之后,和韩侂胄的合作,在陆游思想上没有不可克服的障碍。因为他认为在国家大事上,可以开诚布公;在私人关系上,更用不到因为政见不同而发生无原则的纠纷”。韩侂胄解除党禁是为了团结他人一致北伐,而此前的党禁,更可见陆游的气度——朱熹因被韩侂胄视为“伪学”“伪党”而被禁,与朱熹多有往来的很多人,纷纷与他断绝关系。这时候陆游是什么表现呢?朱熹去世之时,76岁的陆游虽无法前往福建致祭,可是他的祭文在寥寥的35字之内,充分表达了对于朱熹的认识和他自己的立场:“某有捐百身起九原之心,有倾长河往东海之泪,路修齿髦,神往形留,公殁不亡,尚其来飨。”
在朱东润笔下,陆游的人生是真挚、慷慨而热烈的。沙场奔驰,收复中原,热血报国,是陆游一辈子的梦想,但令人悲怆的是,空有报国志,“铁马冰河”,却往往只能“入梦来”。如果说陆游心中的慷慨之志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么当政者的无能、苟安,就是一盆接一盆的冷水。然而冷水常泼而烈火不灭,慷慨豪情,贯穿到了陆游生命的最后一刻。“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这铿然有声的孤剑,穿越时空,响彻至今。
“丈夫五十功未灭,提刀独立顾八荒”。每一个时代都会有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下来,有的时代还会下冰雹,下冰刀。但每一个时代也应该有一团团熊熊燃烧的不灭心火,有“胸吞云梦宽”的气概,有“提刀独立顾八荒”的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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