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汉江畔 □王怀远
因常出差，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去汉中了，这回时间是最长的，足足月余。
此次宿于城中，离汉江颇近，移步即至。时节恰逢桂花绽放，那种愉悦舒心的感觉，可想而知。余平生初次于花开与花落间，完整经历过客居秦南桂月间的安逸与舒爽，亦算真正体味过宋人李清照“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的诗情画意。开花时节，无论长街深巷，或里弄院落，甚至江畔桥头，四处弥漫浓郁芳香。桂花如秦南女子，娇嫩却不扭捏，待得阳光普照下，金桂便绽放出丹红，黄桂也铺开了金黄，银桂更呈现出素白，将原本一城的清新搅动得芳香四溢，沁人心脾。待有一阵清凉的风儿吹过，桂花树下干净平坦的地面上便会落满一层桂花，偶见有街坊邻里的大妈，蹲在树下仔细地收集着花瓣。我也忍不住用手掬些带回寓所，让整个房间弥漫着桂花的芳香。
一日周末，我步行去红寺湖一游，此地山清水秀，草木丰茂，水天一色，风光旖旎，空气中飘着桂花淡雅的清香，半道上又拐去川陕革命根据地纪念馆里凭吊，给诸位先烈敬献过花篮，抬头仰望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令人平添豪情。登临汉山，于高大威武、气势恢宏的汉武帝雕像前驻足良久，壮怀激烈，心潮澎湃。立于汉山之巅，俯瞰被绿水与青山环绕的南郑城，楼宇耸立，鳞次栉比，道路宽阔，车水马龙，顿然让人眼前一亮。
又一日，趋轮往褒河畔的古栈道去，故地重游，全为散心，一众人等于行上栈道，或隔岸喊山，或望水思古，于山亭下聆听秦腔古调，在松柏间驻足留影，甚是安逸。畅游毕，从褒斜古道驱车往勉县诸葛古镇，择一家面馆午餐毕，再入武侯祠拜诸葛丞相，登临观江楼，秋风送爽，壮怀激烈。远眺定军山翠岭逶迤，俯视汉江水悠然东去，追忆孔明先生波澜壮阔、鞠躬尽瘁、睿智不凡、呕心沥血之人生，令人为之动容。初谒同乡之汉家名将马超将军墓，驻足追思，更叹英年殒命，曹贼凶残。抚今追昔，感慨万端，亦不胜唏嘘。感叹世间万事成之皆不易也，我辈当倍加珍惜！
归途中，于座中合眼假寐，却再次想起诸葛先生《诫子书》里的两句名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同许多文人雅士一样，自己也比较喜欢这两句话，还曾请长安城里很有名的书法家书写出来，悬挂在书斋中。愚自幼喜读《三国演义》，对于桃园结义类的篇章更是惊叹神往，忆至动情处，竟然情不自禁地哼唱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含笑映祭台。这一拜，保国安邦志慷慨，建功立业展雄才。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汉中虽属秦地，然大秦岭将其隔挡的全然少有秦人习性，反倒借鉴与继承了诸多蜀人风物。百姓生活安逸，节奏舒缓，单就饮食已与关中大相径庭。温润气候让人好麻、喜辣、爱食姜，比如豆乳、腊肉、凉皮、菜豆腐、热面皮、核桃馍、罐罐茶、花生稀饭等，已成为日常饮食中不可或缺的主角。传统的火锅同新兴的串串一起，成为大家最爱的一种饮食习惯。汉中人偏爱火锅，除了从成都、重庆引来的各式火锅外，竹园火锅、三味鱼府等餐饮店，作为汉中当地人创出的品牌迄今依然颇受众食客青睐。在汉中吃火锅并不分季节，冷冬时节吃火锅天经地义，可闷热夏天吃火锅也是顺理成章。就那样坐在露天里，桌上热气蒸腾，锅里汤汁翻滚，食客汗流浃背，端杯冰啤狎肚，更是畅快之极。汉中人爱吃鱼，走进银河鲜鱼庄，黄辣丁、江团、鳜鱼等等在厨师手下，总能幻化出一锅锅令人赞不绝口、回味无穷的美味。炖汤也让汉中人乐意下足功夫，天麻、当归、鲜姜、小枣、枸杞、鱼腥草等，都能让一锅锅汤汁的味道更加鲜美。汉中在饮食上的包容性也让人钦佩，这里接纳并融合了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食物，西餐厅、快餐店、粤菜馆比比皆是，设若想啖一顿关中地区的饭菜，去一家叫秦滋味的饭馆，就能欢心而去，舒爽而规。如果只想咥一碗关中道上正宗的油泼面或肉夹馍，那就去益州路上的秦风面庄，绝保让你鼓腹而歌。
板桥居士诗云：“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徜徉在汉江畔，再去体味这诗句，更会有一种别样的感受。汉中素有茶乡之美誉，不但盛产绿茶，且茶人、茶客、茶馆极盛。来汉中喝茶，当是行旅于此外地人不可或缺的一项美好体验。伴着夜色去汉江边上走走，江水悠悠，江风爽爽，在江畔曲折平缓的石径散步，时而可见一排排粗壮高大的垂杨柳，时而遭遇一丛丛身姿轻盈的芦苇荡，抑或一片片静谧茂盛的荷花塘。逛累了，走进江边一家名曰“东裕茶楼”的茶室里去，铺子里安静温馨，古色古香，琴声宛转悠扬。心灵手巧的茶妹一边落落大方地为客人沏茶，一边娓娓道出与茶有关的故事。在这里，可以尽情领略一番午子仙毫、定军茗眉或宁强雀舌（现在已被统称为“汉中仙毫”）的清香，还可以像当地人那样品味一番炒青苦尽甘来般的浓香，亦能从新研发的桂花红茶或巴山白茶里感受一些秦南茶道的开放包容。或行去绿意盎然的“燕妮雅舍”里，体验茶主人刻意营造出的自然景致，绝对会让每位爱茶者在品茗之余更添雅兴。若不想走远，那就去古汉台边上的“雨林古茶坊”里一坐，在清闲与舒适中体验茶文化的博大精深。
待到即将离汉时，心里却又滋出几分留恋与不舍。在振奋中道声“珍重”！就用刚客汉时所赋的这首拙诗《客居有感》以记分别情愫吧！曰：秦南秋雨增重凉，苍柳垂垂笼汉乡。数声鸣虫催晓漏，一阵北雁急新霜。茗台饮思金茎露，长街隐传桂子香。独抱幽怀浑不寐，西风吹竹到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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