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萧五丈原

西安日报 2019-10-31 04:19 大字

□王小洲

我迟到了1800年,今天才前来祭奠诸葛亮。

站在五丈原诸葛亮庙前,俯视茫茫关中故道,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剧烈的悲壮,不知怎么的竟然想到了燕赵壮士荆轲,随口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诗句。秋风中,诸葛武侯稳坐四轮车,手挥羽扇,麾下千军万马,战马嘶鸣,战车滚滚,战鼓阵阵,刀光剑影……耳畔响起“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眼……”

虽已立春,正月的五丈原,风冷原寒,树枯麦瘦,远处渭河水汤汤,近处石头河缓缓,貌似强大的冬天还想耍一耍威风,拽着春天的衣襟,做着最后的挣扎。

“西观五丈原,郁屈如长蛇”。五丈原地处连接关中与汉中的褒斜道北口斜峪关西北,南依秦岭棋盘山,北望渺渺黄土高原,东临滔滔石头河,西依矮矮秦岭浅山。原本是秦岭北麓一大块黄土台原,南北狭长,东西较窄,地势高远,宽阔平坦,三面陡坡,易守难攻。《通鉴·地理通释》云:“五丈原高平广远,行军者必争之地。”当年诸葛亮屯兵于此,与司马懿曾两军相持对垒。《三国志·诸葛亮传》载:“十二年春(公元234年),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

“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三国时代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文学家。儿时看《三国演义》连环画,最喜欢诸葛亮英俊潇洒,少时读《三国演义》,最佩服诸葛亮的足智多谋。那时我最爱听乡下老人说三国故事,三顾茅庐、火烧新野、博望用水、空城计、火烧上方谷、死诸葛吓死活司马,乡间老人的嘴里诸葛亮简直就是一位神仙,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能掐会算,能征善战。也爱看秦腔戏《葫芦峪》《诸葛撑船》《空城计》《诸葛亮吊孝》,大家一起做游戏争着抢着扮演诸葛亮。没了边子的旧芭蕉扇权做羽毛扇,一手摇着鹅毛扇,一首捋着胡须,迈着舞台步,口内念念有词“山人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小学时读了《草船借箭》实佩服诸葛亮料事如神的智慧,中学时代读了陈寿《隆中对》领略了诸葛亮的躬耕南阳却洞悉天下的敏锐,读了诸葛亮《出师表》感受到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心。

“遗庙丹青落,空山草木长”。据史料记载,最早的诸葛亮庙是陕西勉县的武侯祠。《三国志》载“景耀六年春,诏为亮立庙于沔阳”。据《襄阳记》: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军中,蜀汉各地的百姓纷纷要求朝廷为他修庙,以供百姓四时祭奠“朝仪礼秩不听”,他们很失望,于是各地百姓自发“遂因时节私祭于道陌上”“言事者或以为可听立庙于成都,后主不从”。几十年后,习隆和向宠上表力荐,才得以“宜因近其墓,立之于沔阳”故勉县武侯祠有天下第一武侯祠之称。

1800多年后的一个初冬,也就是2016年十二月,我一路风尘仆仆从阆中、剑门关、葭萌关等三国战火光影里归来时,途经勉县专程到勉水之畔祭奠诸葛武侯。不知是天意还是凑巧。那天,风有些微寒,天有点阴暗,一副哭丧脸。武侯祠没有几个游人,冷冷清清。我捧着许多敬慕的心,来祭拜这位大名垂宇宙的蜀汉武乡侯,拜谒这位被杜甫称之为“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的蜀汉丞相。站在彩绘的诸葛亮塑像前,我顿时浑身充满了崇敬。这种崇敬,塑像的人在塑像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入了。这崇敬,从诸葛亮生前身后一直到现在。我像那“来空吊古”的客人,“清泪落悲笳”。三国末年至今,大雁南北往,日月东西过,诸葛亮塑像修了补补了修,色彩涂了抹抹了涂,多了一代一代百姓的敬仰和怀念,那敬仰和怀念成为一种亘古不变的永恒。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看伯仲间”。2018年6月,踏进成都武侯祠那一刻,我想起当年刘禅不让为诸葛亮立庙于成都,然而二百多年后南北朝时,人们不仅为诸葛亮在成都立了庙,而且把它和汉昭烈皇帝刘备的惠陵、汉昭烈庙建在一起。明代蜀地藩王朱椿入住成都,看到诸多大大小小的武侯祠,对于成都人不见汉昭烈皇帝刘备,眼里全是诸葛亮,甚是不快。就下令拆除了其他诸葛亮庙,唯独保留了这一处武侯祠,把它圈在刘备陵庙内,命名为汉昭烈庙。谁知后来武侯祠的名声还是盖过了汉昭烈庙,人们竟然淡忘了惠陵和汉昭烈庙,相反却永远记住了诸葛武侯,在百姓的口中仍然叫武侯祠。一叫一千多年,如今武侯祠所在的区也被命名为武侯区。历史和刘禅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历史和朱椿唱了个完胜的对台戏。历史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由人。

成都的天气有点热,游客的兴致很高,比成都的天气更热情。在熙熙攘攘人群之中,我一眼就发现了杜工部。华发早生的杜公,捧着虔诚的心,步履蹒跚也从浣花溪的草堂赶来了。晚年寓居草堂的杜公,茅屋为秋风所破,发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呼号。他“不为帝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一生写尽民间疾苦,却唯独为诸葛亮一个写了20多首诗。这不仅是他对诸葛亮的推崇和敬重,也是相隔500多年的智圣和诗圣之间旷古的世纪对话,更是两位伟大的爱国者爱民者灵魂的惺惺相惜。我和众人紧随杜公,走进诸葛亮庙,仰望武侯,杜公沉思片刻,五味杂陈,泪水涟涟,吟出了“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泪,这诗,一直从唐朝流到如今吟到今天。

“亮每患粮不足……是以分兵屯田……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中,时年五十四”诸葛亮死后,蜀汉军民悲痛不已,正如大诗人苏轼诗云,“一朝长星坠,竟使蜀妇髽”司马懿在追击的途中,“观其遗事,获其图书、粮谷甚众,曰:天下奇才也。”这是对手之间最高的评价。几十年后,陈寿将自己整理编辑的《诸葛亮集》呈报给晋武帝司马炎时,晋武帝对爷爷和父亲的对手诸葛亮更是敬佩不已称赞有加。“有孔明坐辕堂泪流满面,观我朝大将军站立在两边……”不远处飘来了秦腔名家焦晓春凄婉的《葫芦峪》唱段。

勉县武侯祠,成都武侯祠,五丈原诸葛亮庙,有诸葛亮的身影,有杜甫、苏轼、陆游、我……的足迹。

“铁马云雕久绝尘,柳营高压汉宫春。天清杀气屯关右,夜半妖星照渭滨。下国卧龙空寤主,中原得鹿不由人。象床宝帐无言语,从此谯周是老臣”耳边回荡着唐代诗人温庭筠的《过五丈原》。五丈原诸葛亮庙内,诸葛亮看着我,我看着诸葛亮。我的胸腔除了悲壮全是悲愤,历史总是不完美,也许不完美才是大美。

走出庙门,随手买了一本五丈原诸葛亮庙的旅游书籍。天空风过风又来,云起云又涌,冷不丁落下了点点冰冷的雨星。寒风卷起了我的衣襟,乌云撩起我的黑发,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落下两行长长的泪水。这泪水是我的,也是杜甫的,也是苏轼的,也是陆游的……

寒风翻动着历史的书页,合了开开了合,羽扇纶巾的诸葛亮从历史中走来,他已经1800多岁了,依然那样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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