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国·陕西 摩崖石刻名碑《石门颂》
朱文杰
《石门颂》是隶书成熟时期的名作，为“汉隶四大名碑”之一，又是摩崖石刻的代表作，与陕西略阳《郙阁颂》、甘肃成县《西狭颂》并称为“汉三颂”。“汉三颂”中陕西独占“两颂”，让人自豪之余，深感陕西文化历史的博大深厚。
《石门颂》书法古拙自然，富于变化。每笔起处以毫端逆锋，含蓄蕴藉；中间运行遒缓，肃穆敦厚；收笔复以回锋，圆劲流畅。通篇字势挥洒自如，奇趣逸宕，有“隶中草书”之称。
关于“隶中草书”之说，笔者以为：隶书与草书虽是两种差异较大的书体，但可以从西汉竹木简牍上看到汉字字体从古隶逐渐演变，以及汉隶、草书同时初创形成的过程。两种书体自然有了相互渗透影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象，这才有了“隶中草书”破方正端庄、损规矩严谨，进而展现出纵任奔逸、赴速急就、笔势草创、率意超旷的意境与格调。其中虽有变化时随心所欲之运笔，但却不失隶书主体之特征。所以，《石门颂》既有汉简书行笔自由的特点和生动的意趣，又有碑碣刻石的雄健茂美和宏大的本色，为汉隶中奇纵恣肆一路的代表，而且更以纵横劲拔、奔放洒脱见长。
此摩崖书法风格卓然，笔势简约，时而内敛，时而奔放，有山林高士之气，世人推为汉隶“野逸派”。杨守敬《平碑记》说：“其行笔真如野鹤闲鸥，飘飘欲仙，六朝疏秀一派皆从此出。”《石门颂》呈现出这种驰骋八极、吞吐六合之大巧若拙的格调，那种磅礴的造化之功，足以让每一位真正书家感到心灵震撼，五体投地。
《石门颂》是东汉建和二年（公元148年）汉中太守王升撰文，为顺帝初年的司隶校尉杨孟文所写的一篇颂词，全称《故司隶校尉楗为杨君颂》，又称《杨孟文颂》，刻在古褒斜道南端石门隧道西壁之上。整块摩崖通高261厘米，宽205厘米，书体为汉隶，刻书22行，满行31字。
原在陕西汉中褒谷石门内的《石门颂》，后因1971年修水库，才被迫与其他汉魏刻石为主的摩崖石刻一同被凿取切割下来，移置于汉中市博物馆。这就是大名鼎鼎、被清代书法名家罗秀书评价为：“其飘逸也，如凤舞晴空而其羽毛鲜丽”的“石门十三品”，《石门颂》为其中第五品。
在《石门颂》摩崖石刻的诞生地，有一条跨越秦岭天险、贯通南北的蜀道中最具影响的褒斜栈道，而《石门颂》就记载了修复褒斜道的一些历史史实。在这条古道上曾发生过多少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有西周第一美女之称的褒姒就是从这里被周幽王掳入长安；楚汉相争时，刘邦退守汉中烧绝栈道，出汉中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所谓“明修栈道”就指的是褒斜栈道；三国时曹操征张鲁，三次经褒斜道，见褒谷中水激如白雪翻滚，遂题写“衮雪”二字，留下魏武遗墨的千古佳话；诸葛亮六出祁山就曾经取道褒斜道，后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灵车也是从褒斜道返回南郑的。
石门隧道就在褒斜道南端褒谷之中，是在世界交通史上享有盛名的、人类用最原始的工艺“火烧水激法”开凿的第一处人工隧道，堪称“世界隧道之父”。石门隧道开凿于东汉明帝永平六年至九年(公元63—公元66年)，与幼发拉底河河底隧道、那不勒斯婆西勃洞隧道相比，是最早具备车辆通行条件的人工隧道。另外，还有汉初丞相萧何倡修的山河堰水利工程，皆汇集在褒谷。石门的开通和摩崖先例，激发了过往的仕官商贾、文人墨客在饱览胜迹之余，记事咏物，抒怀为文，镌刻于石门内外的崖壁上，世代不绝，形成了蔚为壮观的石门摩崖石刻。
以《石门颂》为首的大型隶书摩崖石刻“石门十三品”，结字大小不一，洒落自然，极为放纵舒展，体势瘦劲开张，意态飘逸自然，多用圆笔，起笔逆锋，收笔回锋，中间运笔遒劲沉着，故笔画古厚含蓄而富有弹性。通篇看来，字随石势，参差错落，纵横开阖，洒脱自如，意趣横生。《石门颂》对后世产生的影响不可估量。
有关《石门颂》在历史上的最早记载，为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沔水》云：“褒水又东南历小石门，门穿山通道，六丈有余。刻石，言汉明帝永平中，司隶校尉……”
于右任先生曾有：“朝临石门铭，暮写二十品。辛苦集为联，夜夜泪湿枕”的诗句。清代张祖翼评说：“三百年来习汉碑者不知凡几，竟无人学《石门颂》者，盖其雄厚奔放之气，胆怯者不敢学，力弱者不能学也。”1949年前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辞海》封面“辞海”二字，就取自于《石门颂》。
《石门颂》以它的质朴随意、不拘一格的奔放品格，灌注其中的人文情怀，以及阔大的自然气象，接近生命本真的大美，成为东汉隶书的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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