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汉文化的吉祥符号
梁中效
朱鹮古称朱鹭、红朱鹭、红鹤，是东亚特有种。朱鹮非繁殖期通体白色，头、羽冠、背和两翅及尾缀有粉红色。翅下和尾下亦缀有粉红色，飞翔时极明显可见。中等体型，后枕部有长的柳叶形羽冠，额至面颊部皮肤裸露，呈鲜红色。因此，才有了朱鹭、红鹤、朱鹮等具有特色的美名。朱鹮是象征幸福吉祥的美丽珍禽，属国家Ⅰ级保护野生动物，被称为“鸟中美人”“吉祥之鸟”“东方宝石”“东方仙子”。被世界鸟类保护联盟列为“国际重点保护鸟”。
朱鹮曾广泛分布于中国东部、日本、俄罗斯、朝鲜等地，由于环境恶化等因素导致种群数量急剧下降，至20世纪80年代,仅有7只野生种群，后经人工繁殖，种群数量已达到7000多只（2021年），其中，陕西境内5000余只（汉中境内3000余只）。朱鹮种群数量呈现倒金字塔增长，受危等级由极危降为濒危。汉中市朱鹮繁殖栖息区，从最初的洋县逐步扩展到城固、西乡、佛坪、南郑、汉台、勉县、留坝、宁强9县区，栖息地由发现时不足5平方千米扩大到当前的3000多平方千米。活动范围扩展至汉中、宝鸡、安康三市十多个县（区）15000平方公里，并呈逐年扩散的态势。朱鹮的分布地域不断扩大，现在北京、浙江、河南、四川等十几个省市都有朱鹮的身影，成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标志性符号之一。
朱鹮有“鸟仙”之称，是具有极高物种价值的珍稀鸟类。从考古人员在油页岩中发现的鹮类化石分析，鹮科鸟类生活在距今约5780万年至3660万年的始新世。朱鹮和大熊猫一样，是生物界的活化石。朱鹮是“美人鸟”。它具有纯美、典雅、洁净、坚贞、和善等品质；它体态娟秀优雅，羽毛丽而不俗，气质温柔贤淑，或以优美的姿势翱翔着，或以优雅的姿态伫立着，给人以诗一般美的享受。
朱鹮很早就是中国礼乐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它以其羽毛白里透红的优雅姿态和高贵形象，在春秋战国中国文化的“轴心时代”，就与华夏文明结下了不解之缘。炎帝与黄帝时代，部落之间的战争较多，为了鼓舞士气，军乐铙歌产生，《周礼》所谓王大捷，则令凯乐。崔豹《古今注》曰:短箫铙歌，军乐也。黄帝使岐伯作，所以建武扬威德，风劝战士也。朱鹭的叫声低沉悠远，成为建鼓上的图画符号。《仪礼·大射仪》曰:“建鼓在阼阶西南鼓。”《传》云:“建犹树也，以木贯而载之，树之跗也。”《隋书·乐志》曰:“建鼓，殷所作。又栖翔鹭于其上，不知何代所加。或曰，鹄也，取其声扬而远闻。或曰，鹭，鼓精也。”列国纷争时期，水网密布的南方楚国，是朱鹭生存的天堂，其优雅迷人的身姿让浪漫的楚人陶醉。三国时期的吴国学者陆玑在他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下中指出：“楚威王时，有朱鹭合沓飞翔而来舞，则复有赤者，旧鼓吹《朱鹭曲》是也，然则鸟名白鹭，赤者少耳，此舞所持持其白羽也。”楚人崇拜凤凰，以凤为图腾，楚人把凤鸟视为自己祖先祝融的化身，据《白虎通·五行篇》载：“祝融者，其精为鸟，离为鸾。”在楚人眼里，凤是一种至真、至善、至美的形象出现。楚人也以鸟自喻。如屈原《九章》：“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楚人以为,“只有在凤的导引下,人的精灵才得以飞登九天周游八极。”而楚威王时凤的原形就是朱鹭。《诗云》:“‘振振鹭，鹭于飞。鼓咽咽，醉言归。’言古之君子，悲周道之衰，颂声之息，饰鼓以鹭，存其风流。”汉代的《尔雅·释天》：“南方成朱鸟形。朱雀七宿星中，井为鸟翅、翼为鸟翅、张为鸟身、柳为鸟首、星为鸟嘴、鬼为鸟冠、轸为鸟尾。而在“四象”中“朱雀”又主掌南方，二者进一步整合的结果是，凤与火挂起钩来。所以,楚国思想家鹖冠子在《鹖冠子·度万》中说：“凤凰者，鹑火之禽，阳之精也。”而“火凤凰”的生动形象就是粉红羽毛、通红脸颊的朱鹮。唐朝儒学大家孔颖达也说：“楚威王时，有朱鹭合沓飞翔而来舞，旧鼓吹《朱鹭曲》是也。”
到了西汉，面颊鲜红、羽毛粉红的朱鹮恰好符合汉朝“尚赤”的文化追求，而来自楚地的刘邦君臣自然也在文化信仰上，继承了楚人的朱鹭祥鸟意象。宋代著名史学家郑樵在《通志·乐略》中《汉短箫铙歌二十二曲》的“朱鹭曲”中指出：“鹭惟白色，汉有朱鹭之祥，因而为诗。”谭苍醍醐也说:“汉初有朱鹭之瑞，故以鹭形饰鼓，又以朱鹭名鼓吹曲也。”南朝史学家沈约的《宋书·乐志》中记载的“汉鼓吹铙歌十八曲”的第一曲就是“朱鹭曲”。“朱鹭，鱼以乌。路訾邪鹭何食？食茄下。不之食，不以吐，将以问诛者。”这是一首描写朱鹮在荷茎下吃鱼的诗，吃掉后又想吐。是要咽下去呢，还是要吐出来？是朱鹮的生物特性，但在汉代儒家取得独尊地位之后，给朱鹮吃鱼赋予了劝谏皇帝的政治含义。朝堂之上树立一面大鼓，上面装饰有一只红色的鹭鸟。这面鼓，就是面谏皇帝时用的。朝臣向皇帝进谏时，就要先击鼓。此诗假借咏鼓，以勉励进谏者要敢于向皇帝尽情吐露忠言。这得去问击朱鹭鼓的进谏者，他们究竟是要对皇帝吐露真情，直言进谏呢，还是把有些言语自己咽下去，不说给皇帝听呢？排除“朱鹭曲”的礼教政治色彩，至少证明朱鹮以其红颊与粉红色羽毛，在汉代已成为类似于四神“朱雀”的祥瑞之鸟，《朱鹭曲》也成为庙堂之乐“汉鼓吹铙歌十八曲”的第一曲，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总之，朱鹮作为“吉祥之鸟”，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成为类似于“凤鸟”的标志；在“尚赤”的汉朝成为类似于“朱雀”的标志；汉代不仅在庙堂上演奏《朱鹭曲》，而且在朝廷中有“朱鹭鼓”。朱鹮是汉代的礼乐文化图腾与政治进谏文化符号。朱鹮与汉代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为我们今天继承创新汉文化提供了广阔的想象与优美的文化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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