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兵饭店的炒面皮

汉中日报 2020-05-13 08:29 大字

陈永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都知道佛坪县城袁家庄街上有唯一的一家饭店——工农兵饭店。饭店座落在县政府斜对门、工字街与新街交叉路口的北侧,街面上是一栋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楼房北侧是一排饭店的操作间,西侧与中心大队医疗站共有一块场地。门面楼一层大门对着新街,大厅的东北角用木框玻璃隔出一小间收银卖票和卖馒头、花卷的房。食客买饭菜,按窗口侧面挂的价格牌,交粮票、钱款,服务员撕下一张印着饭菜种类的小票递给客人,然后食客拿着小票到操作间窗口递进去,不能远离,就在那候着,里面准备好了放在窗口上喊:“谁的xxx好了,来取。”客人端着饭菜到大厅。大厅里摆着六张八仙桌和长条凳,桌上放着一个瓷筷笼,取出一双就坐在长条凳上吃。没人给你倒水,也不供应开水,更无擦嘴和碗筷的餐巾纸。

工农兵饭店的服务员都是县政府机关部门领导的夫人,算正式工,服务态度也不好,可工农兵饭店的生意却非常兴隆。这主要是县城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更是冲着主厨的师傅——本县鼎鼎有名的大厨谢金华老先生的手艺而去的。

谢金华,四川岳池县人。民国二十八年来佛坪县政府食堂主厨,二十多岁的人就做得一手好川菜,后来成家立业在袁家庄街上开饭店。他乐善好施,为人谦和。县政府的众官员以及来客、本县居民都喜爱吃他做的菜,生意好得很,几年下来就挣得不小的家业。解放后,连当了三届县人大代表,把他家的饭店带头公私合营。又过了几年修了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办起集体所有制的“工农兵”饭店,授徒二三十人,成了县上的名人。谢金华擅长烹饪川菜,在继承川菜精髓的基础上,研创了怪味麂子肉、满堂春、天华明党鸡、红扒熊掌等名菜,被当时《中华烹饪》一书收录,他亦被评为国家一级厨师。

谢金华老先生不仅擅长做大菜、硬菜,就随便炒个家常菜味道都不一般。记得当时工农兵饭店他的炒面皮就很有特色,四两粮票、二角四分钱一碗,机关单位的职工单位饭吃腻了,就到工农兵饭店买一碗炒面皮换口味;县城居民家里来了客人,买一碗工农兵饭店的炒面皮招待客人,既省时又显热情;四里八乡的村民进城办事或来卖农副产品、中药材来去匆匆忙忙,再急也要进工农兵饭店买碗炒面皮吃才回去。

我家离工农兵饭店距离不足百米,那时人小家里条件差,无钱也无粮票,没条件在饭店买东西吃,可时不时地跑进工农兵饭店,在大厅里看看客人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饭店里卖的有何美食,各种美食要多少粮票、多少钱。只能饱饱眼福、闻闻香味罢了,还不能看的时间太长,以免给人留下“望嘴”的嫌疑。

初中毕业后我失学了,来了一个汉台区龙江姓胡的泥水匠,租房住在街上,他承揽了县医院建一临时厨房的活,活虽不大,可三间砖木结构的平房他一人也无法完成。看我在家闲着,就让我去给他做小工,另外还请了一名大工,两名小工。大工每天他付多钱我不知道,小工每天一元伍角,干活时间超过十小时。这个工钱他没有亏我们,县上到处都这个价。工地离家不远,一日只吃两餐,都在家里吃,无论是早饭还是晌午饭,必有一顿炒浆水菜的苞谷米稀饭或糊汤。吃着没有油水的饭,干重体力活,时间长了,像我这种当时不足十五岁的人真有点吃不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房就建好了,包工头老胡看我干活卖力,不躲奸把滑,又有眼窍,结账时多给我算了两天。我回家将挣的钱交给父母,把多算的两天工钱偷偷留下。第二天我随老胡又在别的工地去干活,那天晌午饭没回家吃,到工农兵饭店买了一碗一直都想吃的炒面皮。吃着油大盐咸的炒面皮,感觉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有吃肉的油腻感,又有吃面那种饱腹感,还有面软菜脆入口的层次感。多事的邻居阿姨看见了,在我母亲面前以嘲讽的口吻说:“你们娃真挣到钱了,今天下馆子呢!”母亲把这事又给父亲讲了。晚上父亲黑着脸把我叫到面前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能挣钱了,学会下馆子了”“翅膀硬了”“家里的饭吃不了”……一连串难听话似匕首直刺脑海。我哭了,乖乖把兜里剩下的钱掏出来上交给母亲。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也不习惯一人在外面买饭吃。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集体企业的工农兵饭店倒闭了,大厨谢金华老先生也过世了,县城里私人酒店、饭馆、小吃店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许多家,卖热面皮的满街都是,可没一家卖炒面皮的。现在县城周边开农家乐的人家也不少,没见哪一家上过炒面皮这道小吃。自己家里也时常蒸面皮,有时留出一些,晾凉后,切成两指多宽的菱形,锅烧热放油,姜、葱爆香,蒜苗、芹菜、木耳爆炒后,各种调味品都放上,炒好的面皮,从没有吃过到当年工农兵饭店谢大厨炒出的那个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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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坪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佛坪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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