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盘关的仪式感
□元夫
七盘关为川陕界关,号称西秦第一关,因山道从山脚到山顶盘旋七次而得名。
古七盘关对于多数人来讲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其名如雷贯耳,却难见其真身。现代人所见到的各路(国道、高速、高铁)七盘关站点只是一个川陕交界的概念,与真正的古七盘关相去甚远。
即便如此,“七盘关”三字对于南北各地、川陕两省仍具出川、入川的标志性意义。地理标志久而久之形成心理标志,南来北往的车辆在七盘关站停靠时间总是要长一些,比如我等广元人北上,到七盘关不过50公里,不肚饿不内急,但到了七盘关站也要到服务区好好休息一下,颇具“行来秦蜀分僵处,好把云山着意看”的仪式感。
这天我们一行自陕西回川,早上告别宁强县城,驱车川陕路(108国道)20公里,登七盘岭(唐称五盘岭),瞻仰古七盘关。宁强图书馆馆长刘彦庆做我们的向导。
史料记载,清代七盘岭设有七盘关讯,建有三座炮台:牛耳炮、子母炮和劈山炮,设马步军兵一营、总武官一员。川陕路尚未开通前,南出朝天经牢固关、黄坝驿,翻七盘关入蜀,经转斗铺、中子铺、朝天岭或明月峡至广元。1936年民国政府修筑川陕路时,因七盘岭山势险恶陡峻,来自美国的公路设计师们望“关”兴叹,只好绕开险关从七盘岭东侧山腰凿开,逶迤盘旋而下。
筑路者在悬崖上凿有“西秦第一关”5个大字。摩崖落款:“厅长雷保华 督工专员张笃伦 工程主任黄念慈”。这里山势深切、壁陡、狭窄、深幽,底部峡沟流水淙淙,川陕路被夹于一线天中。废弃和毁坏的金牛道就在我们头顶的崖壁山腰。
左边崖壁腰部,有一些岩穹和平台,露出人工垒砌的残存痕迹。刘老师说,宁强过去匪患严重,川陕路尚未修通之前,这里很隐蔽,老百姓便在悬崖中间的平台上垒砌简易建筑躲避棒老二(方言“土匪”)。右边崖壁上挂着开凿川陕路时所留下的密密的、深深的、长长的炮眼,见证了现代“五丁”的壮行。
在七盘关加油站右拐进入关沟村村道,弃车徒步登山,踏上金牛古道。灌木葳蕤,杂草丛生。刘老师用一根木棍扒出古道痕迹给我们看。盘旋两折(据明洪武年间《重修七盘关碑》记载,七盘关曾多次迁址。显然这是明清七盘关,已从山上下移),眼前豁然见亮,只见一道山脊悬崖边睡卧着一块长长巨石,像一条鲨鱼的脊背,巨石与山体中间露出一条长满荒草的峡壕,宽3米,长约50米,石崖壁立,有铁凿痕迹。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七盘关:门、关一体,一门插闩,万夫莫开。
巨石上立有宁强政府划定的保护范围碑、“茶马古栈道蜀门遗址”碑。可见茶马古道与金牛道在此重合。“茶马互市”始于唐代,宋、明、清几朝定为国策,“番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番地需要汉地的茶叶,而汉地需要番地的良马以装备朝廷军队,以及番地特产毛皮和药材。川、陕、甘、青之间茶叶、马匹的往来,金牛道部分路段是必经之途。
站在巨石脊背俯瞰山下,现代公路、铁路在山谷间层层叠叠交错蜿蜒;低头脚下,时光回转,驼铃声声脆,马蹄声声急……
“从此自知身计定,不能回首望长安。七盘岭上一长号,将谓青天鉴郁陶。”唐代吴融入川时的郁闷,恰如晚唐颓败的天空。
“征马下七盘,势如高鸟落。乡云回首隔,离绪满林壑。”川人张问陶出川时的满腹离绪,成为他享年不能归葬故里的谶语。
“破晓七盘山上望,回看蜀国万峰环。英雄割据终何有,陵谷沧桑事等闲”……曾国藩不愧是曾国藩。
打开发黄的书页,仍见七盘关的昔日辉煌。拨开杂草继续攀爬,在两山的豁口前无奈打住,眼前是回不去的古代。山太高,已找不到路,顺着刘老师的手指方向,对着入秦第一驿黄坝驿的方向,对放马坡远远行一个庄重的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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