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的白花石
?周瑜平
我爷爷是个石匠,前半生以打石头为生。在饥荒年代,爷爷信仰靠劳动吃饭的真理,爷爷说,只要有手艺,吃饭便不成问题。因为手艺好,爷爷在村里村外成了有名的人。
拥有周石匠名号的爷爷算不得民间高手,但还是一辈子受人尊重,这源于他的手艺扎实。
在吃粮靠手推和牛拉的年代,爷爷在村里风云一时,打石头赚钱养家糊口根本不是问题。
但是,爷爷的手艺最终没有达到工艺大师的水准,他只会打石磨、扎街条、做搡蹬、挖兑窝,再怎么精心打磨,也都是村民的日常用具。
爷爷也做天井石板、茅厕蹲位、猪圈栏杆等活,作为一门民间手艺,伴随着爷爷的离世,我们都失去了对他手艺的传承。
当然,我们不愿意学打石头,爷爷并不以为然,他压根就没有让我们传承打石头的手艺的念头。
但是,我从小受到爷爷工作的熏陶,也天生对石头有兴致。小时候玩石子,后来抬石头建房,再后来学些收藏石头。虽然远离家乡整日和水泥柏油路相亲,我却在寻找乡愁的时候,躺在青石板上,让那些石头棱角轻轻抵达肌肉,产生一种酸痛的快感。
后来,我特别关注一种产自秦巴山脉深处的白花石。在我心中,它们都是会飞的动物。
据《辞海》记载,白花石是一种细密柔润的石料,在猪肝色和墨绿色的石块中呈现出白色、灰白色、淡绿色的石层,因称白花石。
白花石总是藏在深山,用一种神秘的力量牵着我的脚步从梦中起飞,飞离奇山异水,飞向博物馆和收藏家的馆室。
白花石石质细腻而花纹美丽,颜色艳丽而价值倍增。这些石头当初被当地百姓用来砌堡坎,垒猪圈,后来被细心的石匠和文人发现了其中的妙处,便尝试着做成文房四宝,使之格调升华。
当红、白、青三色夹杂的硬石被打磨成浩荡的巨型砚台,这种石头就不再被文人墨客摆在案头把玩,而是作为一种文化象征和精神引领,走进博物馆的大雅之堂,在文化的转化中,在收藏者心中书写最美的情愫。
白花石刻作为一种高端石刻艺术,在广元曾一度被推向巅峰。伴随着收藏热的兴起,在全民实现中国梦的进程中,生长在深山的广元白花石,慢慢从历史的深处醒来,走进我们的视野。
在爷爷成为襄渝铁路的筑路工人时,他在路途中偶遇一块白花石,当即对其美丽的色彩和奇特的形态所吸引。爷爷爱不释手,悄悄捡起那块石头,放进简陋的行囊,一直带到铁路工地。
历经300多公里的长途跋涉,石头的棱角刺破了爷爷肩膀,手臂结满血痂,但爷爷心中却酝酿着一次对这块石头的突破性蜕变。
爷爷全身有的是力气,修铁路肯吃苦,干活特别卖力,因此受到工友的欢迎。
闲暇时,他躲在工棚后面,用錾子和刻刀制造那枚白花石。所有的努力只为做成一枚艺术品,爷爷艰辛地打磨,反复地修整,手上起了多少血泡他不在乎,钻心的疼痛他也不在乎。
一个月后,一个名叫《上弦月》的作品问世,爷爷在工棚中举行了简单的竣工仪式。
一枚华丽的白花石头作品新鲜出炉,爷爷的首映式让工友们欣喜,石头在众工友手中小心地传递,大家一边观赏,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
不料在一个叫二狗的工友手中,他故意恶作剧,突然一声嘻哈,差点将那枚白花石掉到地上摔八瓣。好在他一把接住,惊出爷爷一身冷汗。
在《上弦月》传到爷爷手中时,他赶紧找来一块红布,擦掉触摸的灰尘和汗渍,用小铜锁锁进铁皮工具箱。
事实上,白花石是天生上好的石材,一旦经过精雕细琢,就可能变成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白花石出自深山,石质细密柔润,花色奇巧丰富。一旦经过艺人的刻刀錾刻后,身价便会暴涨,受到人们的青睐。
伴随着时光流逝,白花石雕刻不仅颜色丰富、质地好,也成为秦巴山区文化产业发展的强力支撑。
我最初认识白花石的精妙,是从湿地公园的一家展厅开始。独特迷人的三色白花石雕刻,不管是摆件,文房四宝,还是笔筒、笔架,其中的高端作品让我震撼。
达老师是一位笑呵呵的白花石开发者,他一度搜索了国内雕刻高手,创作了一大批高端艺术品。
多年来,很多精品还一直在他的展厅里默默地陈列着。山水人物、花鸟禽兽的石屏,各式砚台、笔筒、花钵、鱼缸和石瓶让人眼花缭乱。
特别重要的作品对达老师来说,更是难得的宝贝。他舍不得卖,让市民免费参观。
我想,他的坚守给广元文化产业做出了贡献。
白花石刻在广元主要以民间艺人开发为主,原石的辐射半径不足七十公里,在秦巴山脉,一块赤、绿、白相间的白花石十分难得。
但是,独具匠心的师傅会巧妙地利用自然纹理,采用镂空手法,制作成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龙凤、花鸟、虫鱼等文房用品及装饰物件。
由于广元白花石刻始终坚持纯手工制作,雕刻难度大,出品周期长,因此实用性和观赏价值便大幅提升,成为竞相追逐的珍品。
爷爷讲故事时提到一段历史。爷爷说,清光绪31年,巴中新文乡人魏喜先、魏礼先兄弟流落到广元,初用清石刻制砚台为生,后随堂叔魏宗清学白花石雕刻。魏宗清当时的白花石雕刻技艺已相当精湛,他创作于清道光年间的作品《寒山高士笔筒》、《荷花鹭鸶笔筒》现仍珍藏民间。他制作于宣统年间的作品《梅花》笔洗,如今依然在网上高价出售。
20世纪60年代初,做白花石,需要步行近百里,到原石产地去背石头。魏礼先经常带着儿子及弟子亲自上山采石,请人背到广元加工。
名声赫赫张礼云自幼跟随魏氏兄弟学艺,成名后独树一帜,运用深雕、浅雕、镂空等技法,既注意动静物,又注意把民间传说、历史故事及名人佳句再现,作品达到了较高的艺术境地,先后被选送到日本、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展出。
上世纪50年代中期,其作品《荷花鸳鸯》糖缸被国务院收藏为国家礼品。与魏礼先合作的《老鼠吃葡萄》、《石刻花枝》、《石花集锦》等作品,均为无与伦比的上乘之作。
一代大师向素华、刘玉琼都有佳作传世,其中部分被选送到美国、日本、加拿大等国和香港展出。
如今,当你在广元城区东山西侧半山腰漫步,你会偶尔听到从一座青瓦木檐的小院落里传出大师们工作的铿锵之音。这些白花石和刻刀相撞的铿锵,成为一种唯美的艺术交响,让人充满无数想象。
白花石砚研成墨汁不易干涸,常保光泽,历代多有以之为贡品者。
清光绪年间,广元县令端秀画了一幅八骏图,由技艺精湛的石刻艺人雕刻成砚台,雕刻的作品上可见八骏或立或卧,或俯或仰,或腾或跃,图画呼之欲出,气势恢宏。端秀啧啧称奇,将此物视为珍品,终日欣赏把玩。
民国初年,白花石雕刻技艺日趋精湛,两尺大花瓶惟妙惟肖地展现了栈道风光,秦岭烟云等巴蜀盛景,其作品曾被地方官员送至民国政府收藏。
20世纪60年代,周恩来总理还将白花石刻作为国礼赠送给外国元首。
如今,广元白花石雕刻已经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这些叮叮当当的敲打和凿击声中,白花石已经让历史文化的活化石轰然复活。
爷爷爱打石头,尽管他的作品很少,但是,为了制作一个满意的石器,爷爷总有很多时间要亲自抬石头。他们三五壮汉,拿着绳子扁担和钢钎木棒,裸露上身,将硕大的石头抬起,跑得飞快,而这时候,他们总要异口同声地高喊巴山石工号子,用铿锵有力的吼声,形成步调一致的合唱,形成力量的美妙乐章:
嘿呀佐呢,嘿呀佐,嘿呀佐呢,嘿呀佐......
如今,石工号子已消失在记忆里,只有爷爷当年挥洒着豆大汗珠,在烈日下和工友们夯吃夯吃地抬石头的快乐和激情,依然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和白花石一起永远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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