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有关达州的两笔误记
清初史学家黄道周在《明史》《甲辰纪事》中写道:“李自成分三路入川,声称四十万众,会于达”,说的是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率部来到达州,纯属误记。
据史料记载,李自成率起义军入川,仅一次,时间是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的冬天,所经过的路线是从陕南沿嘉陵江南下,取广元,西南入剑阁,经绵阳而围成都,在成都受到洪承畴大军的打击后,又由川北,甘南而入陕南,主力并没有经过达州。
而另一支农民军领袖,号称“八大王”的张献忠曾先后三次进入四川,其中一次来到达州,将达州城团团围困。据嘉庆《达县志》记载:“庚辰,张献忠破夔关入,督师杨嗣昌大兵追献忠,战开县,战败。总兵贺人龙、黑云龙、猛如虎、虎大威,方国安皆败,张献忠直压达州。”张献忠的先头部队将达州城围了五昼夜,正遇李长祥应试回乡,他组织地方地主武装“杀贼守城,贼攻不克、引去”。因而《明史》中关于李自成的记载应改为“张献忠数万众会于达”。
第二笔误记是关于达州人李长祥的,史书有一条记载:“明亡后,闯王改李长祥为州牧,被耻南奔”。说的是,李自成进北京后,李长祥投降了闯王,还在闯王手下当了一名州官,李长祥何许人也?“降闯”之说能成立吗?
李长祥又名李研斋,他出生在达城凤凰山麓的李家祠堂,李长祥的祖父李壁曾做过永昌通判,父亲李为梅也是有功名的儒生,外甥唐甄随李长祥长大,这位清初著名的民主主义思想家从小就深受舅父的影响。
李长祥生长在这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达州城,少年时一边读书、一边习武,可谓品貌出众、文武双全,老师称他“神采英毅、喜言兵”。明崇祯癸未科举,他上北京应试,中了“探花”,成为全国举子中的佼佼者,达州地方也为考了个第三名(头名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的李探花而感到骄傲。李长祥因此进入翰林院,成为翰林院的大学士。
声势浩大的李自成农民起义军进逼北京,为了挽救面临崩溃的朱明政权,李长祥几次上疏,建议调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并自请领兵与密云镇守唐通进攻起义军。崇祯正犹豫之际,唐通已放李自成大军进入居庸关,起义军很快抵达昌平县。李长祥再上疏,请提调各路勤王军,但此时大势已去,李自成一鼓作气攻下了北京城。攻城时,李自成曾射书一封,被守城的李长祥获得,言可联合勤王军共同对付满清多尔衮,李长祥向崇祯皇帝进言可以采纳这个建议,但崇祯抱残守缺,刚愎自用,拒绝了这个建议,以至酿成宫倾城破、自缢煤山的悲剧。
李长祥究竟“降闯”没有?官稗野史众说纷坛,莫衷一是,钱职《甲申传信录》“州牧”条记:“李长祥,四川达州人,癸未科庶吉士,伪州牧”。《明崇祯十七年进士录》云:“尝得流贼新授降臣官簿一册,颇与诸野史所记不同……幸得不预者二人,达州李长祥,其后间关戎行,累起累蹶,事败行终,最称完节”。全祖望(号谢山)在撰写的《达州李公研斋行状》中称:“……京师溃,侍郎为贼所缚,遭榜掠,乘间南奔。”《小腆纪传》及《乾隆达州志》也采用了全谢山的说法。但是史家丁传靖却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态度,他甚至怀疑癸未科举是李自成开的,他在《明事杂咏》中写道:“癸未科疑为贼开/秀才迎拜满金阶/谢山跋语犹优厚/独雪西川李研斋。”
综观李长祥的经历,“降闯”之说较难成立。他曾自言:“予自癸酉乡举,流贼即大创蜀,予聚豪杰,畜锐士,贼常数十万凭城,不时战御,服甲胄不得怠者,历有年所。”这里说的“流贼”不是李自成而是张献忠。
与李长祥同时代的钱肃乐,在他写的书中盛赞:“(李研斋)热血溅衣,孤忠感日,岂有他心。”
那为什么一些史书一口咬定他“降闯”呢?也是事出有因。当时北京城破后,李长祥“遭榜掠”,即李自成大顺政权曾招降过他,但他乘混乱之际,逃到南京,福王授予他监察御史之职。但南明政权操纵在马士英、阮大铖之手,他们结党营私,忌贤妒能,大肆散布李长祥“降闯”而不得重用。在遭到排挤后,李长祥投奔鲁王朱以海,鲁王授予他兵部右侍郎(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之职,并奉为“监国”。李长祥四处联络,组织起一支义军,在浙江、福建一带抗击清军。他治军有方,纪律严明,军不扰民。时浙东义军诸寨林立,他率部据守浙江大阑之东山,他的军队一面与清军作战、一面屯田戍守,深得百姓欢迎,接连打了许多胜仗,一时间声威大振。各路义军会集西陵,大家公推李长祥为盟主,他联合郑成功、张煌言等抗清名将曹娥会师,会集十万之众,打得清军焦头烂额,李长祥名振江南。
清军以大军围剿浙江东山、会稽。前军章有功率五百健儿突入清营,杀伤甚众。但因寡不敌众,五百健儿全部战死。李长祥战败逃到奉化,依平西伯王朝先,复收集残部,合众于夏盖山。
南明政权勾心斗角,发生内讧,平西伯王朝先被张名振袭杀,李长祥部移驻翁州。不久,清军进攻翁州,义军溃败,李长祥只身逃出,亡命江淮,过着流浪的生活。
清初,李长祥隐居毘陵(今江苏省武进市)并专攻易经,筑有读易台,著有《天向阁文集》四卷,在他的著作中,对“降闯”一事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凤凰山是达州名山,凤凰山麓的牌楼又出了这位名人,不管李长祥“降闯”与否,都无损他的光辉。□陈国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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