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跳河后现场民警不会游泳被质疑，“110”该如何调配警力？
记者 | 赵孟
编辑 | 翟瑞民
2020年12月4日，安徽省望江县一17岁女孩跳河轻生，现场民警因未及时下水施救引发争议。对此，望江县公安局通报称，已就此成立调查组，对涉事民警、辅警作出停职接受调查决定，并对该事件处置过程进行全面调查，将根据调查结果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目前围绕此事的讨论并未结束，除了处警民警现场处置是否得当外，110指挥中心对警力的统一调配是否合理也引发公安系统内部的关注与反思。
早在2007年，中国县市一级已经完成110，119和122“三台合一”，由指挥中心统一协调指挥，此举旨在按照职责分工协作配合、整体作战，共同处置，以提高公安机关快速反应能力和整体作战效率。
多位公安系统人士告诉界面新闻，通常110指挥中心接到警情后，会根据具体报警人的描述，研判是否需要协调联动专业的救援人员，但此次望江县事件中，具备专业水域救援能力的消防人员在女孩投水时并没能出现在现场。
不会游泳不应盲目下水
据九派新闻报道，当日处警带队者为雷阳派出所副所长，其余人为辅警，现场水有四五米深，岸边非常陡峭，而且出警的工作人员皆不会游泳。现场视频显示，女孩在跳水之后，民警也曾手拉手试图救人，但因为水太深，最终无奈只能选择放弃。后来消防人员亦来到现场下水施救，最后是警方将女孩打捞上岸，但因抢救无效死亡。
此次事件引发争议的焦点在于，现场民警不会游泳是否也应下水施救？有网民认为民警未在女孩扑入深水后及时下水施救，质疑民警处置失当，但也有媒体评论认为，挽救生命不能总是以牺牲生命为代价，需先确保自身安全。
并非没有先例。今年10月8日，四川苍溪县民警李雨阗在出警救援一名坠江女子时不幸牺牲，李雨阗也不会游泳。
对于民警是否应该具备游泳技能，界面新闻曾发布报道进行过探讨。值得注意的是，警察法并未规定民警必须会游泳。
根据警察法第二十六条规定，担任人民警察应当具备下列条件：1、年满18岁的公民；2、拥护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3、有良好的政治、业务素质和良好的品行；4、身体健康；5、具有高中毕业以上文化程度；6、自愿从事人民警察工作。
多位民警告诉界面新闻，相关法律法规中的确很难找到要求民警必须会游泳的规定，但警校开设的课程中，都有游泳课程。按照一些公安系统人士的理解，游泳“作为一种基本技能民警应该要掌握。”但他们也表示，在招录民警时不会将游泳作为一项必要条件，一些并没有读过警校进入公安系统的民警，可能并不掌握这些基本技能。
人民法院网刊载的一篇名为《出警民警不会游泳学生溺毙，公安分局应否担责》的文章认为，警察法第二十六条规定的条件，只是担任警察应当具备的一般条件，同时它规定的第3个条件中“有良好的政治、业务素质和良好的品行。”这里业务素质的内容是很丰富的，游泳理应属于业务素质，“它同样没规定要会射击，难道警察就不用学开枪吗？”
界面新闻注意到，公安部曾于2016年7月举办全国公安机关规范执法视频演示培训会，对处置群众溺水警情进行了规范，步骤包括：（1）110接警后，要立即通知派出所指派会游泳的民警迅速出警。（2）出警时应带齐救生衣、救生绳等救援装备。（3）到达现场，积极组织施救，同时通知水警、消防、120等部门以及社会专业力量到场施救。
如果突遇群众溺水，民警不会游泳又无救援装备时，处置方法为：（1）保持冷静，注意安全，不盲目下水，以适当方式向群众表明自己不会游泳，消除群众误解。（2）想方设法积极作为，高声呼救，现场迅速寻找施救工具，充分利用现场船只、救生圈、救生衣、绳索、木板、竹竿等工具开展救援。（3）同时发动组织现场群众协助施救，并立即报告指挥中心，通知水警、消防、120等部门以及专业力量到场施救。
此外，《110接处警工作规则》第五十二条规定，110处警单位应当按照规定配备交通、通讯工具、枪支、警械、防弹背心及绳索、急救包等警用装备和救援器材。
一位基层民警告诉界面新闻，110警车应该配备溺水施救“五件套”，包括救生圈、救生衣、救生浮球、伸缩杆和救生绳，但现实中派出所常常面临装备不足，警力紧张的情况，尤其在一些偏远的乡镇派出所，这一问题更加凸显。
“三台合一”后如何统一协调
早在2004年，公安部下发17号文件《关于大力推进县市公安机关110、119、122“三台合一”工作的通知》，决定三年内实现县市公安机关的三台合一，将辖区内110、119、122三个报警台进行整合，充分利用现有通信及计算机网络技术，建成一个公安信息、控制、通信和指挥（CTI）的综合系统。
2007年1月，公安部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全国公安机关“三台合一”建设情况。公安部办公厅副主任王冀昆介绍，县市级公安机关“三台合一”工作基本完成。“三台合一”后，群众拨打110、119、122三个号码中的任意一个，均进入同一个接警平台，由指挥中心根据警情统一指令有关单位处置，群众报警效率提高，实施应急救援的过程更为迅速、简捷，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也得到了更好的保护。
公安部相关负责人介绍，“三台合一”有效整合了公安指挥中心、消防、交通、派出所的警力资源，避免了110、119、122三个报警台各自分立、各自建设、各自维护的局面。遇到重大、复杂警情时，由指挥中心统一协调指挥，各警种、各部门根据指令，按照职责分工协作配合、整体作战，共同处置，公安机关快速反应能力和整体作战效率明显提高。
多位公安系统人士向界面新闻介绍，现在“三台合一“系统运行平稳，市民有需求无论打110、119或者122都将接入到同一个系统，接警人员会根据报警人的描述，针对性地派出警力，”如果是火警就派119，治安问题就派110“。但对大多数普通市民来说，遇到险情通常仍是第一时间拨打110，由于“报警就要处警”等规定，基层派出所民警往往会第一时间响应，但民警并不能”包打天下“。
一位从业十多年的民警告诉界面新闻，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后如果发现警情复杂，会根据需要请示增加专业警力增援，同时“三台合一”系统指挥中心也会分析是否需要增派其他警力。
这位民警分析望江县这起案例认为，市民拨打的是110报警电话，当时这名女孩尚未落水，市民报警的原因应该是“有人要跳河”，此种情况下，先安排派出所民警处警并无不妥，当然，未防止女孩落水，通常还应该协调消防力量到现场参与救援。
比如不久前，四川绵阳一位老人不慎落入涪江，群众拨打110报警电话后，老人顺利获救。绵阳公安系统一位人士告诉界面新闻，当时110接到警情后，先派出绵阳特巡警到现场处置，随后协调联动消防人员参与救援，最后是特巡警和消防人员的合力将老人搭救上来。
消防队伍原本属于公安部消防局下属的武警消防部队序列，除了城市灭火外，也具备专业的水域救援能力。新一轮政府机构改革后，公安部消防管理职能已经划转至应急管理部。一位城市消防专业人士介绍，划归应急管理部后，并不影响消防队伍与公安协调和联动开展救援活动。不过，许多市民通常认为119电话只负责灭火任务，并不知道消防队还具有水域救援的职能，市民遇到水域险情直接向119求助较少。
这位消防专业人士介绍，在县一级城市消防队伍中，通常配备的是灭火和抢险（车祸居多）装备，水域救援的装备和人员技能相对仍缺乏。前述基层民警则认为，由于县区一级公安接到的救援警情较少，“一年内都没有几次”，可能对这类警情的处置缺乏经验，公安与消防的协调联动未能及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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