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诗至简：嘉陵江边的《少数诗篇》
□范良伟
诗歌应该是一味解药，它用最精炼的语言，通过个性化的独特感悟，表达最普适性的精神内涵。
曹东的诗的确需要解读和诗意评判。曹东是广安诗歌方阵里比较优秀和有争议的诗人，关注他的诗是从2017年夏季开始，从《许多灯》到《说出》，以及2018年9月收获第九届“四川文学奖”诗歌奖的诗集《少数诗篇》。好诗甚多，诗之气象，我感觉广安文坛最先突破“瓶颈”走出去的应该是诗歌类。同为诗人的武胜人陈宇在“四川文化网”上发表的长篇评论《嘉陵江诗歌概述——以四川为例》，由此窥见嘉陵江诗歌群诗人数量之多，至于砂中砺金，能存活留下来多少佳作，恐怕诗人和读者心中都有些茫然。
曹东的短诗是耐读的，他说过，“大诗至简，庸诗逐繁，伪诗弄玄”。在我看来，一个诗人的活力在于拒绝成熟。曹东的诗简短、凝练、精确，有内涵，如《浮生记》，“你的身体不过是件道具/你的身体有旧版的色/常常在伤口里/不停地搬运”。
再如《说出》，“我听见了/夜好深，乌鸦在修改月亮/啄开一个出世的洞口。/许多身影走着，背半卷冷风/从纸铺的路上。/那么轻，一点力气都没有。/风把自己揉成了碎片/我听见了。我还活在世上/但那不过是/我剩下的一小部分……”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武胜籍诗人李元胜这样点评曹东的诗：“曹东擅长短诗，这是最考验人写作的。短诗如闪电，必须瞬间照亮夜空，照亮未曾被其他诗歌触及的事物或事物之间的关系，它需要的语言强度、需要的心智能力、需要的别出心裁都必须是非凡的。”这也是我想表达的观点。好的诗歌，或抒发自我的情感，或揭示现象背后的真实，至简至深，引发共鸣，比如备受读者喜欢的《许多灯》《说出》《抽屉》《在西关乡睹尽夕晖》和《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等等佳作。
著名川籍评论家何开四在点评诗人邓太忠的诗集《穿过内心的出口来等你》时，用了“诗歌的人化和传达的精致”为题，用在曹东的诗也很贴切。我认为，曹东的诗就是宋词中的小令，有很强美学追求和美学境界。比如，他的代表作之一《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
是的，只有天空才是它的道场
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
用乌黑之躯
缝补落日的破碎
野地汹涌，人兽迷失
在悬挂的天空面前
向一只乌鸦
行跪拜礼
一具人骨也在黑暗中翻了翻身
这契合了诗人自己的感悟：“大诗存在于无限小处，因为无限之小，故能透所谓之大。我希望我的诗歌是无限删减的语言之针，没有一点多余，而有咄咄逼人的锋芒，一不小心就会刺入骨缝痛处。”当今诗坛，不少作品在面孔上内涵上存在很大的相似，即诗歌的同质化严重。我们细读曹东的诗，你就不会产生雷同的印象，总是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他的陌生化效果、富有张力的诗化语言、诡异想象力和诗化的意境，显现了诗人的诗学态度与内在品质，也将最终决定他到底能走多远。
诗意的表达，在我看来只是一种表达自己感悟的语言。曹东的诗歌或抒发自我的情感或揭示现象背后的真实，去繁至简，去芜陈精，引发共鸣。比如《送葬》：
一群人抬着一个人的尸体
走在离开的路上
也可以说，一个人的尸体带领一群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
诗人在选取意象上有奇特之处。比如，乌鸦作为一个特定符号，诗人运用得虚实相间，技法纯熟。在《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里是“用乌黑之躯/缝补落日的破碎”，在《西关乡睹尽夕晖》里是“一千只乌鸦运输着/一口收殓人世的棺木”，在《说出》里是“夜好深，乌鸦在修改月亮/啄开一个出世的洞口”等等。浙江诗人津渡认为：“乌鸦、月亮、灯、梯子，诗句里的意象纷呈，很好地加重诗歌的指示意义，很难分辨出那究竟是实指还是虚指，意象与表达的语义相互融合、洇化、渗透，有些指示明白，一目了然，有些甚至‘触目惊心’地精确，有些扩展了词语本身的意义，有些变得更加复杂而饱满，这些都已成为曹东诗歌里的特定符号。”可以看出，诗人在特定意象意义的铺展上，运用得巧妙自如，很有创意。
好诗是无需解读的。在我看来，大多诗评家是小孔成像，我也不例外，但我喜欢读曹东的诗。一方面他是广安本地为数不多的用生命写诗的真诗人，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诗集《少数诗篇》的多数诗篇。这本诗集能斩获第九届“四川文学奖”诗歌类大奖，的确有它的过人之处，读者读了就会认可的。诗是解药，但愿能消解我们灵魂中的不安和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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