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幸福院”
□李友胜
在这个冬天莅临之际，机缘巧合之下，我去了一趟前锋区代市镇新安村“幸福院”。
“幸福院”地偏人稀，偌大的院子，只住着几个孤寡老人。住在“幸福院”里的老人究竟幸福不幸福？怀揣这个念头，我一时兴起就前往探访。
路边人家的大黑狗扭头看到我，就猛地冲了上来，一路吠着奔到距离我约一米的地方与我对视，当它通过我的眼神，发现了我的善意，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摇摇尾巴，离开了。
远看“幸福院”的房子，它分明就是一座漂亮大气的乡村别墅，总共三层的主楼高一层，两翼的附楼低一层，整座楼房白色瓷砖墙面，棕色的琉璃瓦房顶，凹字形背对着寂寥的公路，像一只在翠绿色水田里悠闲踱步、轻灵扇动翅膀觅食的白鹭。
其实，此处原来是一所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乡村小学。据村干部介绍，因为当地教育部门改革调整的原因，这所村小自建成后，没使用几年就撤了，民政部门遂将此地改成了“幸福院”，专门安置那些孤寡、暂时无处可去的老人。幸福的院子，其本意就是让人老有所依、老有所乐。人间天伦，莫过于此。
当我走进“幸福院”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老人在“看家”，却未见其他人影，让我好生奇怪。
老人戴一顶鸭舌帽，正满面微红地蹲在底楼的一扇门前自酌自饮，下酒的菜，则是一碗刚刚泡好的方便面。通过他帽檐下斑白的头发，可以大致判定其八十岁上下的年龄，于是上前几步，问他，这么大一栋楼为啥只他一人，他说“那几个老家伙散步的散步、打牌的打牌去了”，话音一落，又捏着装有白酒的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看他笑容如湖水微澜，一边浅酌，一边与我攀谈，果真逍遥自在，加之院落旁边瓜果飘香，很难让人不联想起已然身处拥有水帘洞、美猴王的花果山！
老人口中的“散步”，就是在村道上溜达，他说的“打牌”，就是聚在村子岔路口吹牛喝茶。
宽敞的楼房，就一二层有人住，顶楼空着。老头说，一是人少，二是顶上有点漏雨，早些日子，村上找人来维修过一次，间隔得久了，部分角落又有点漏雨了。还没等我继续问话，他紧接着又向我补充了一句：“总共有八家人。”他的意思八个老人——“八家人”。分明仅仅是八个孤寡老人挨着住在一起而已，而他却坚定地说成是“八家人”。
他的那个“家”字，仿佛雪夜篝火，异常温暖地触动了我。
凹字形布局的楼房有点像三合院的样子，院子跟前耸立着一根太阳能路灯，紧挨着它的，是一棵枝干粗壮结满了果的柚子树。柚子大而甜，我能想象得到八个老人分而食之的场景。
喝酒的老人说话不紧不慢，他说“唯一遗憾”的是，间隔十米开外的厕所修得有点远，有时候如厕，“跑都跑不赢”。
我特意上楼转了转，一间间宽敞的“教室”没人住，几个老人通通都是选的旁边的“教务室”，即以前老师备课兼住宿的地方。或许，老人们觉得“教室”的宽敞，会悄然放大内心的孤独，而相对狭小紧凑的“教务室”才能带给他们一份安然与踏实。
曾经的教室依然旧模样，悠长的黑板尚在，只是印象中的课桌没了，如今伫立其中的，只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柴草，仿佛一个个往日笔挺端坐、认真听讲的学生。尤为奇特的是，有一间教室里还单独拴养了一条大黄狗。或许也只有此刻、此情、此景，才能把到访者悠远的思绪猛然拉回到农家院落的现实中来。
“平时有没有人来看望你们？”我问道。
“有哦！村上的帮扶单位隔断时间就要来搞活动，理发呀，送点慰问品啥的。”老人回答得很干脆。
楼顶视野开阔，良田沃野绵延，云很低，天不太蓝；错落其中的农房三两家，缀连之间的唯有丛丛树林，一簇簇的竹林挨着农家葳蕤生长，缕缕炊烟，斜着来。我看向来时路时，那条刚才冲我扑过来的大黑狗正守在路中间，轻轻摇着尾巴，似乎还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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