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教书的时光
□张秋华
1989年，我从广安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当时的广安县苏台乡初中，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8月底，天气依然炎热，怀着参加工作的兴奋心情，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赶往学校报到。下了客车，步行一个多小时，顺着蜿蜒的山路，走进了学校的大门。这是一座青砖瓦房的四合院，孤零零地坐落在山梁上，院子中间一片没硬化的空地应该是操场。四下里寂然无声，看到眼前简陋的校园，仍不免有几分失落。
学校有近20个教师，年轻男教师占多数，几乎都是中师毕业，论起来算是师兄弟，大家很快就熟悉起来。校长是一个和善而严格的中年人，已在这个偏远学校工作多年，领导着这一帮年轻人。他告诉新来的教师要耐得住寂寞，苏台这个地方条件较差，却能磨炼人成长，学校教学质量一直不错，在县上评比总是名列前茅。初为人师，一切都是新鲜的，处处充满着朝气，开始担负起教书育人的重任，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读中师时，我展望过乡下从教的生活，对艰苦的环境早有思想准备。路不通，没有电，更没有自来水，现实不是想象中美好，但是很快就习惯了。老师们大多是外乡人，单身居多，行课期间都住校，周末才回家。学校有伙食团，两个师傅挑水煮饭，给老师每天供应一桶水。没有电却实在难受，夜晚的校园漆黑一片，只有门窗缝里透出煤油灯昏黄的光。就着微弱的灯光备课、改作业，大部分老师还要考取大学文凭，几乎都自学到深夜。
我带着几分忐忑走上三尺讲台，面对台下充满期待的眼神，努力讲好每一堂课，课后即反思如何改进。老师们并不比学生年长多少，更像是朋友，学生勤奋刻苦，老师也未有懈怠。苏台交通闭塞，读书的风气却很浓，人们希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摆脱落后。学生起早摸黑，带着手电筒翻山越岭来上学，除了上课、做作业，几乎没有其他文体活动。上体育课时，操场上仅有的一张石头乒乓球台围满了人，更多学生仍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下午放学后，学校变得寂静，这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吃过晚饭的老师围成一圈闲聊，古今中外，天南海北，从天下大事到乡间轶事，从教育教学到婚姻家庭，也聊到学校一些掌故，诸如苏台也叫书台，是古代某位名人读书的地方；县上有位领导曾到校调研，充分肯定老师们无私奉献的精神；一位老师坚持自学放假也不回家，后来考取研究生到大学深造等等。月色渐渐升高，照在空地上泛着白光，大家逐渐散了，回到寝室点亮油灯。
又一个火热的夏季来临，随着中考临近，老师和学生更加忙碌了。教室里没有电风扇，散发出一股股热气，学生仍然专心致志学习，一个老师刚下课，另一个老师已做好上课准备。所有努力都到了收获的时候，中考结束，多少学生考上了中师、高中，成了乡上最热门的话题。最受羡慕的是考上中师的学生，意味着他们也将成为一名教师，开始有了全新的人生。一些没考上的在难过之余，有的默默地准备下个学期复读，有的则走上了打工之路。
几年后，我离开了苏台乡初中，流年辗转，一晃30多年过去。偶尔遇到原来在一起的老师和学生，经过多年奋斗，不少人事业有成。而学校也早已通了公路，旧房子荡然无存，修起了崭新的教学楼和宽阔的运动场。回忆往昔，在学校空旷的四合院里，有落寞也有激情，有迷茫也有希望，曾经的青葱岁月，风华正茂似昨日，朴素而美好的时光令人久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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