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种歌声 拨动我们的心弦 她叫巴山民歌!(上）
笔者经过三十多年来的搜（收）集、整理，辑录了二百多首大巴山民歌和轶文拾趣，现摘撷一部分与读者共赏析。
民歌,《诗经》里的《国风》是也，即古代十五国的民歌；现代谈“采风”就是采集、采写民歌。有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一种歌声拨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弦，经久不衰，那就是大巴山民歌。巴山民歌来自于大巴山人山歌的升华。上山有歌，下山有歌，放牛、牧羊有歌，伐木、砍柴有歌，耕田、种地有歌，薅草、收割有歌，抬石抬轿有歌，划船拉纤有歌，干什么活都有歌，到了哪山都离不开歌。勤劳智慧的大巴山人在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明的同时，也创造了灿烂的大巴山山歌文化。自编自唱，大家编大家唱。歌中有故事、有人物、有情节，反映的都是巴山人自己的劳动与生活，最易流传。久了，一些山歌就成了民间喜爱的民歌，以致被称为下里巴人的“口头文学”。尤其是富有浓重地域特色和形象色彩的川陕巴山民歌，还成为了巴山文艺苑里一枝奇葩。如《小放牛》《苏二姐》《盼红军》《太阳出来喜洋洋》等山歌，在新中国建立时，就唱到了北京，在全国享有盛名。
从形式上说，大巴山的民歌大体分为山歌、号子、民谣和小曲小调等四类；从地域分布上看，不只是限于大巴山南麓的通（江）、南（江）、巴（中）、平（昌）和达（川）、通（川）、宣（汉）、万（源）、开（江）、大（竹）、渠（县），还包括广安地区和广元、南充部分地区；再从广义讲，还包括围绕巴渠中心的川、渝、鄂、陕部分地区。所以渐成习惯，有把这一带称作为既有巴山山系特色又有渠江水系特点的川渝鄂陕相结合的巴渠文化带。从内容上看，这一带的民歌主要以脚夫农夫歌、情歌、号子、礼教、婚俗歌为主，并兼童谣、地方小调等散歌，包含宽泛，意象丰富，爽朗质朴，唱法自由，多具生动活泼、粗犷豪放，且寓意深刻，情趣隽永之特点，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唱，也都喜爱唱。
一、伴着山歌上山坡
久不唱歌忘了歌，久不抽烟忘了火；
今天打个歌牙祭，唱起山歌好干活。
由于巴山山歌，是大巴山人民群众在劳动中创造的娱乐文化，是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千百年来，山歌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生产生活、劳动干活都离不开，一旦时间久了不唱歌，就不习惯，干活没有劲。所以把开怀唱歌当会餐、打牙祭样开心、畅快。
说唱歌来就唱歌，我把山歌带上坡；
唱起山歌把田种，撒下一把收两箩。
你看多么形象，多么浪漫！随着生产力的开拓与发展，山歌也成了生产力的一部分，把山歌带上坡，让山歌跟自己一起种田种地，会使劳动果实成百倍地增长。
山歌不唱冷秋秋，唱个山歌解忧愁；
解得愁闷铁坨散，吼得黄河水倒流。
山歌是最现实的软实力。谁真正见过山歌解铁坨、使黄河水倒流？可它的精神力量却是无穷的，解思想和心理上之忧愁之愁闷是真实的。所以我们不能不承认对山歌精神力量之比喻、夸张在这里是合情合理的，因此也生动无比。
巴山人爱唱歌，不仅因为歌声能带来力量，还因为歌里有情趣、有欢乐，在旷野荒原的大山上，劳累了、困乏了，只有自己的歌声能带来愉悦与快乐。山坡就是歌台，敝开胸怀，亮出野性的嗓子，一声吆喝，歌声便飞出十里八里，穿过高山低水，一串连着一串地清响：
背二哥来背二哥，哪个叫你背那多；
本想与郎背一肩，只叹脚小①无奈何。
小郎在田薅秧苗，不识稗子要奴教；
稗子有毛秧无毛，二回薅秧要记到。
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花一丛；
龙不翻身雨不下，雨不洒花花不红。
①脚小：旧社会女人从小就被逼缠小脚。
二、情歌采撷
凡表现男女爱情的歌曲都称为情歌。自古以来，巴山山歌传承下来的分为两大类，一类为歌唱劳动的，一类为歌唱爱情的，称为情歌。从搜集到的情歌内容上看，主要表现有对自由爱恋的强烈追求，有对纯真爱情生活的热烈向往，有对扭曲爱情的愤怒控诉，有对亵渎真挚爱情的大胆反抗。因此，巴山情歌可以说是传神会意、兴比双关的绝唱，是千百年来大巴山劳动人民用血和泪谱写成的壮丽诗篇。诸如：
等得心里慌
太阳出来喜洋洋，我赶牛儿耕田忙；
幺妹咋不送草来？老牛不饿郎心慌。
一大清早就赶牛下田劳作，为啥他高兴得喜气洋洋？因为新的一天里又将在田里或地里同自己的心上人相见。老牛耕田都还没到饥饿时间呢，情郎却等得心里发慌，可见爱情的饥渴是多么难耐。
望郎回绣房
太阳落土四山黄，犀牛望月妹望郎。
望月犀牛归大海，情妹望郎回绣房。
山黄之后便是天黑。日落月出是男女相亲相爱的好时机，情妹即发出了天黑后相约的信号。
勾脚相约
郎吃完饭把碗丢，情妹出来把碗收；
人前难说知心话，桌子下面把脚勾。
男女情人，又有私房话想说，人眼之前不方便开口咋办？于是拿脚勾脚发出约会暗号。
越打越想你
叫声情哥听仔细，昨夜挨打就为你；
堂屋打到灶屋里，丢了棒棒又想你。
好个痴情执著的倔犟烈女，打不屈骂不屈，真有一腔打死也要跟着情哥的纯情。
苦情圣女
郎到云阳②去挑盐，一走就是三四年；
床上眼泪洗得脸，地下泪水撑得船。
②云阳：系长江边上一个重镇，也是长江航运的一个水码头。
掉下的泪水能舀起洗脸，甚至还能撑船，这是悲苦爱情史上何等的大悲大哀之情！又是对纯洁爱情遭受到不合理压抑所发出的强烈愤懑与控诉。尽管是一种夸张手法的运用，但在旧社会的苦难境况下，情歌真情的表现手法同现实高度统一，还是令人情之所动，亦真亦幻地看到了一个为爱情忠贞不渝的苦情女子！
发血誓
郎二十来妹十八，二人相爱把家发；
郎若外心摔岩死，妹要偷人遭天杀。
用“忠贞不渝，白头偕老”的爱情誓言还不够，竟然要以生命赌咒发血誓，足见至死不渝的绝恋之圣洁与崇高。
等到天地老
巴山豆，藤藤长，巴心巴肠跟我郎；
管它山高路多长，死活等到天地老。
“死活等到天地老”，这不是教徒式的祈祷，是巴山痴情男女忠诚、挚爱的又一个绝恋誓言。
苦情歌
苦竹子来苦竹根，可恨爹娘瞎眼睛；
有情人家你不许，硬把奴家推火坑。
此类情歌痛彻心扉地倾诉了旧社会妇女悲惨的命运，无情揭露了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对年轻女子的残害。
小郎婚
十八女儿四岁郎，晚上抱郎上牙床；
不是公婆双双在，你做儿来我当娘。
这种“小郎婚”和“童养媳”，都是封建婚姻畸形发展的产物。受害的妇女在家里无法倾诉自己的苦情，只有在山上劳动干活时用歌声吐露自己的反抗心声。
怨恨（男女对唱）
女唱
铁脚哥哥轿夫郎，生错门户选错娘；
本当做郎你不做，枉抬奴家守空床。
男唱
妹守空床哥断肠，日月哪知我心伤；
只恨财爷太霸道，生拆死散我鸳鸯。
“妹守空床哥断肠”，这种不合理婚姻悲剧，在旧社会演绎了不止千百年，怨恨谁呢？不能怨爹不能怨娘，“只恨财爷太霸道”，更怨封建社会制度太残酷。
三、说教郎
十二劝郎歌（老歌新编）
正月新春过，劝郎上南坡；
播下种子苗儿发，待等秋来好收获。
二月是春分，劝郎备春耕；
春雨如油滴滴截，有水斗粮多九升。
三月到清明，劝郎去上坟；
再小家业祖宗攒，万贯家产孝先行。
四月当小满，劝郎要勤俭；
地里庄稼一片黄，不可贪耍不可懒。
五月好端阳，劝郎收割忙；
麦子油菜装进仓，赶紧抢水栽大秧。
六月大小暑，劝郎避热酷；
大汗不喝阴阳水，身强才能壮五谷。
七月数伏天，劝郎把扇扇；
不要心躁上赌桌，切莫逛窑烧大烟。
八月秋分明，劝郎秋收勤；
颗粒归仓莫抛撒，一颗谷子一颗金。
九月霜降下，劝郎晚衣加；
冷热适宜好做活，秋收秋种两不瞎。
十月小雪到，劝郎莫逍遥；
趁着农闲掏水渠，来年不怕火旱焦。
冬月冬寒冷，劝郎不远行；
邻近寻些零活做，挣点小钱顾家人。
腊月寒冬严，劝郎扫屋院；
高高兴兴备年货，快快乐乐迎新年。
劝郎，就是拿道理、举事实说服郎（或意中人）勤劳富家，修身养性。劝的形式多是说教和歌唱，如劝郎歌，就是巴山民歌中的一种说教歌，也是情歌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旧社会，家中的重要事务和社会交际，多由男人主持，女人地位低，直接参与的少。由此，男人在外赌钱、抽大烟、嫖女人，以至偷盗抢劫、杀人越货，女人很少管得到，加之受“三纲五常”、“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和封建伦理观念的支配与影响，男人可以随便打骂女人，在女人面前称王称霸，在外面胡作非为，而女人只有百依百顺，根本没有管教男人的权利。随着社会的演进和劳动分工的愈加明确，妇女在劳动生产中才逐步挣脱桎梏，用血汗、勤劳和辛酸苦挣苦扎，争得了自己的一些劳动地位，便用说教或歌声苦苦规劝自己的丈夫或情郎行善习好，勤劳富家，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大的教化与民主、文明的进步。本首《十二劝郎歌》（老歌新编），真实反映和表现一个殷殷切切、苦苦劝告丈夫的贤惠妻子，从不误农时、适时播种、颗粒还仓到闲修水利、打工挣钱、勤俭节省、爱惜身体、以至尊老行孝、远离大烟（毒）、戒嫖戒赌等，无所不包地苦劝丈夫要勤劳勤俭，发家致富。其爱纯贞，其情真挚，感人肺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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