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性陌生化的花朵
□尹才干
近年来，广安实力诗人侯立新在新体诗歌创作上（包含主题开拓、语言运用、意境营造等方面）着力探索，新作连连，佳作不断。读罢他的诗集《四季禅韵》，总的印象就是：诗歌创作彰显的个性化、特色化，主要表现在诗性陌生化的成功运用。换句话说，就是用他的智慧、才情催开了一朵朵清新、鲜活、灵动的诗性花朵，引起了无数读者的共鸣，让无数读者获得了新奇的诗歌审美享受。本文仅就诗人侯立新作品诗性陌生化的系列问题作一肤浅解读。
所谓诗性的陌生化，是指诗歌的主题、语言、意境在表达形式上违背常规、常情，用反常的方式、方法作表达，可使坚硬的词语柔软化、冰冷的意象温暖化……使语言诗性化后获得无限的张力，以最大限度地引起人们的阅读欣赏注意。说起诗性的陌生化理论的源头，很多人就想到国外如何如何，其实，它的源头中国也有。中国古代诗学说“赋比兴”，这个“比”即是中国诗学陌生化理论源头。当然，如果从整体上关照，也可以说“赋、比、兴”都是中国诗学陌生化理论的源头活水。
主题的陌生化
主题陌生化，就是作品表现出来的主题是创新的，是读者不熟悉的。它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作品能够提炼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别人未曾阐发过的而又正确地反映了写作对象本质的陌生思想、陌生观点、陌生内容。第二个层次是能够提出一个在一定范围一定时间里已被忽略了的观点，或者辨证了一种普遍流行而实则偏颇的凝固认识，因而也会耳目一新。这是一种中层次陌生化。第三个层次是作者在写作传统文艺理论中所谓的“永恒的主题”（或曰“永恒题材”）时，诸如人类的爱情、理想、友谊等，能够对所写的内容灌注真情实感，表现出一种动人心弦的新鲜感情，就算达到了“陌生化”的最低要求了。如《一个人，一座山——写在邓小平同志诞辰111周年之际》：
抖落八角帽上的雪花/把红五星刻在心上/以中国军人的名义/渡过呼啸的黄河/向狼烟四起的地方挺进/身后是延安和全国爱国的老百姓
这位八路军政治部副主任/用字正腔圆的四川话/简洁地阐述深刻的道理/把战士和群众武装到灵魂/东风怒号战马嘶鸣/根据地的拳头握得嘎嘎响
在西河头村斩钉截铁的语言/塑造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山一样性格/化着匕首投入敌人的心脏/把牢笼划开一道道口子/让日寇的动脉和阴谋破裂/出其不意的枪声让敌人胆寒
细雨纷飞黑夜深沉/一队人马艰难前行/在太行山区一个叫温村的地方/一盏油灯亮了一个又一个通宵/把一段最难走的路照亮/在无数个这样的村庄里积蓄着力量
播种粮食哺育悲壮而孱弱的历史/围剿蝗虫和蝗虫一样的鬼子/遍地的庄稼和一支队伍在茁壮成长/满山鲜红的柿子预告着胜利的喜讯/黎城那座“小平桥”引来的渠水/至今灌溉着人民的幸福
一座山比以前更高/成为一个民族坚挺的脊梁/从刚过而立到不惑之年/战火中屹立起另一座山/70年前的太行山上/一个人向着更远的地方打马前行
这类政治色彩很浓的作品，是很难写的。然而诗人侯立新却写得主题别致、新颖奇巧、寓意深刻、张力无穷、读之有味，主要原因是成功地利用了“诗性语言的陌生化”手法之“主题的陌生化”。将“一个人”与“一座山”并举成喻，然后逐层铺叙，或赋或比，或兴或比，层层递进，匠心独运，写出了他人所未写、别人所未发的主题。事实上，读者一看到题目，就可以揣摩到诗人抒发的是对伟人邓小平的无限崇敬之情，就
会迫不及待地想阅读正文。
语言的陌生化
语言的陌生化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词语的反常搭配。遣词造句，不按常规进行，而出人意料地将一些不合搭配习惯的词语偏偏巧妙地搭配在一起，以达到出新、出奇的陌生化效果。如《英雄》：
英雄和我们呼吸一样的空气/但他们吐出的是花朵和阳光/养育英雄的是粗糙的粮食和纯朴的家风/但他们有更坚挺的脊梁和更硬的骨头
过五关斩六将战胜自己才是英雄/在关键的地方点一盏灯/让生命的每一部分都亮堂起来/传说里的英雄一直活在仰望里
英雄的血始终是滚烫的/让冰冷的灵魂暖和起来/马蹄弹奏的歌声/让战地的芬芳漫过安稳的梦境
冲锋陷阵不只是面对枪林弹雨/在没有路的地方把自己变成路/把红旗插在山峰和太空/把自己走成路标和旗帜
英雄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也许要走一生才能到达/增大中国的肺活量需要更大的森林/我们必须在呼吸里大面积播种英雄
诗歌中的“吐出的—是花朵和阳光”“养育英雄的—是纯朴的家风”“让生命的每一部分—都亮堂起来”“英雄—活在仰望里”“马蹄—弹奏歌声”“把自己走成—路标和旗帜”“增大中国的肺活量—需要更大的森林”“在呼吸里—大面积播种—英雄”等等，都是词语间的反常搭配，打破了语言常规，使文章不平庸呆板，充满活力，让人耳目一新，拍案称奇，取得了别具匠心的艺术效果。
二是词语的异类并举。根据表情达意的需要，在前后多个格式、色彩相同（或相近）且具有相对独立性的句子中，将多个意义不同的词语并举，也能获得创新性的陌生化效果。如《长征》：
长征是一首七律/那些平平仄仄的脚印/每一步都踩在出其不意的韵脚上/用脚步丈量过万水千山的诗人/所有的困难都在诗意之外
炮火把天空划出一道伤口/残阳如血冲锋号吹出久违的曙光/战士的双脚在赤水河一带/反复演奏一支军队神话般的传奇
大渡河上的那只木船/载着民心和民族的未来/铁索并不是一座桥/跨越所有河流的桥/都与《十送红军》那支歌有关
一座山就是一道考题/翻山是长征的另一个注解/雪山测量了这支队伍的高度/草地刻下了英雄的真正含义
长征就是在枪林弹雨里铸剑/采世间精华聚天地浩然之气/剑气里藏有铁血儿女的忠魂/所向披靡谈笑凯旋
长征就是穿针走线/把破碎的山河缝补起来/长征是一次对症施治的理疗/关键的穴位都精准针灸/打通七经八脉守着信仰输血/祖国才有站起来的体力和自信
长征就是甩掉生命里多余的东西/把最有价值的部分提炼出来/长征就是在黑暗里发掘光明/照亮未来要走的路/长征就是高举一面旗帜一直往前走/坚持长征就能在吴起镇与我们自己会师
此诗中的“长征—七律”“每一步—韵脚”“冲锋号—曙光”“双脚—演奏—传奇”“一座山—一道考题”“长征—铸剑”“长征—把破碎的山河缝补起来”“长征—对症施治的理疗”“七经八脉—信仰”等词语并举，这些词语的意义本是风马牛各不相及的，但运用在这一组句子中联系就十分确切和紧密了，让人读后联想不已，倍感新鲜、生动、传神。
意境的陌生化
古人云：“诗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词藻为
兵卫也，意为诗之帅，统率全诗（师）也。”“意”是理与情的融合。的确，古今中外的诗歌创作实践表明，莫不如此。这里要强调的是，诗，以意为主，“意新”为上。“意新”，就是“意境的陌生化”，它一反“平常意境”之常态，呈现出新颖的意义境界，而让读者获得与众不同的“奇特的意境”审美感受。如《云雾深处》：
我是和午后的阳光一起来的/沿着西来的足迹拾级而上/柚子的花香已等我许久/阳光把竹叶画在篱笆墙上
这时雾已散尽/唐代的石狮清晰可见/我甚至看见一位高僧的背影/隐约听见风中有钟声传来
端起一杯茶有雾飘来/渐渐向周围弥漫开去/一些景象模糊起来/有些事物不必看得太清楚
种子在土里悄悄发芽/新栽的树苗根须向深处延伸/并非虚构的炊烟/不需要云雾的掩护
云雾升起的时候我在远方/事实上我晚到了一千年/这片树林够我走半生/我喜欢听一起走路的脚步声
此诗中营造的意境，就比较出“新”。在第二、第三节诗中“雾”“高僧”“背影”“钟声”“茶”等物“象”与诗“意”（诗人的思想、情感、道理）高度融合，构建了新的陌生化的“朦胧、轻盈、神秘、禅意”的出人意料的“意境”，使语言文字本身的本真意义（原始指向意义）已部分（或完全）丧失，而呈现出了新的读者不熟悉的文字引申意义，使“文字”也变得陌生起来，从而无限拓展和丰富了人们在审视和欣赏诗歌时的想象力、开拓力。由于“文字”的陌生，亦使得“意”的内涵更为丰富，而又变幻无穷，大大地增加了作品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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