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黎家乡教书

广安日报 2020-09-13 00:40 大字

□刘金

2003年7月,我从达县师专中文系毕业,考聘到邻水县黎家乡初中。黎家乡在邻水最南边,跟重庆长寿接壤,三面环水一面临山。大洪河上没有桥,学校在河对面,俨若孤岛。我在这里成了“孤主”,写了几篇孤岛文字,过了一段孤独岁月。

当初选择这里,是听说这里是鱼米之乡,还能坐船,想必是受了《边城》的影响吧。这里确实有边城一样的山水和渔船,可惜我不是沈从文,黎家也不是凤凰,我们互相有关又无关着。

坐船靠岸,下船插链子,那边就是街道。所谓街,不过几十米,人口跟村上一个小塆差不多。当晚,李老师带我们去看夜景,指着这里说是市中心,那里是商贸中心,而我们眼前明明是漆黑一片。

街的尽头是学校,围在一个小院子里,让人想起《围城》里的三闾大学。除了教学楼、教师宿舍,学校还有两个篮球场,也有花坛,布局紧凑且错落有致,用王老师的话说就是“小乖小乖的”。

当时学校有700多名学生,五层教学楼都坐满了。后来,学生人数逐年减少,到2008年我离开的时候,只有鼎盛时期的一半了。

学校教师流动性大,人心不稳,来了都想走。当年和我同去的教师有八个,人称“八大金刚”,正好填满之前刚调走的八个。刚来时,我接手的是初二(2005级)一个班,教语文带班主任,很有干劲,责任心十足,上课备课、改作业、出考试题、出操等,每天过得很充实,作息很规律。

白天课余,新老师沿着河边散步、爬山、看钓鱼、坐船,我和书展坐船坐到头晕为止。那时来往的人要交船费,老师免费,当老师也就这点福利。日子很新鲜,未来不管,先用满眼的风景麻醉再说。

晚上没有自习,学校为了迎接我们,借来了食堂大铁锅,搬两块石头搭个灶,劈开柴块点燃,煮上鱼菜肉,把酒满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大家唱歌,讲上学故事,好不快哉。

大锅饭后,总要回到小锅小灶,还有点不习惯。我和茂雄、书展三人合住一个套间,轮流买菜做饭,也算分工明确。后来大家不知咋地散伙了,我吃食堂,他们两个外出和其他人搭伙,但还在一起住。

吃过的鱼,都没有黎家的鱼好吃,鲜嫩美味不腻。守着大河鱼,定“有所作为”,开学散学吃鱼,学校同事结婚、做生、搬家都吃鱼。都说黎家水养人,我长了十几斤,要问我对黎家的情在哪里,在骨子里、在心上。

学校里也没啥娱乐,街上没有书店、影院,连个像样的超市都没有,拿着钱买不了东西。在黎家第一次感受到钱真不是万能的。菜和肉只有逢场时买一次,吃个三五天,夏天有肉放到林师傅家的冰箱冻着,要吃再去拿。

夜晚没有节目,年轻的男教师守着统军的七寸黑白电视,摆着龙门阵,电视成了一个现代化的背景装饰。偶尔,也有老师周末去茶馆打牌,那里还管饭,单身汉觉得很幸福。我不打牌,我看书、写作品、投稿,保持与外界联络。

除了吃饭生存问题外,夜晚长长的寂寞,让我有了阿Q想念吴妈的心理冲突。学校老师为我操碎了心,生怕我成了光棍耽误国家教育事业。王老师误听我在操场煮鱼时喜欢谁谁谁,不经我同意直接去牵线,弄得尴尬不已。老甘老师的家属介绍学校毕业的学生,被我婉拒后又被其他老师看上。小甘老师介绍校长的亲戚,终不得其果。直到后来遇到我的家属,我的终身大事才算落实。

读到《文化苦旅》里的夜航船,其实都没有我的经历惊险刺激。一晚,大全准备到河对岸去,河面一片漆黑,他摇着桨把水弄得哗哗响,我坐着站着都担心翻船,喃喃地说“我还没有结婚呢”。还有一晚,街上的青年用扁担划着筏子,居然也把我送到了对岸。现在想起来腿都发软。

2008年9月,我调到县级部门工作,看到了老师很难看到的风景,但也有很多难言的遗憾。在黎家教过初二和初一年级的语文,还负责过办公室工作,可惜的是从来没有教过初三。每次遇到初中语文老师,都要和他聊很久,好像找到了我的过去。直到现在,我都有回校教书的冲动,保有教师情怀,所以才发起成立了匠心读书会。

黎家乡五年的乡村教师生活,将永远镌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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