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美食滋味长

三江都市报 2020-09-21 07:53 大字

田闻一

在成都,乐山美食比比皆是。跷脚牛肉、棒棒鸡等,不一而足;而且,这些登堂入室的美食,前面必标以“乐山”二字。

然而,在我的记深处、最美最难忘的美食是“乐山甜皮鸭”。因为,其中蕴含着一个至今不忘的小故事、蕴含着一个特定的场景。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是一个刚到四川人民出版社当编辑的小年轻、小编辑。那时,乐山有本公开发行的、很有名气的文学季刊《沫水》。每期一出,主编周纲都会用一个很大的牛皮纸信封,用毛笔写上六七个人的名字,寄到出版社来。周纲一手字写得不错,很明显是小时练过、经老师“箍”过的。

那时,成都就一个四川人民出版社。后来的文艺、美术、科技等出版社,都是人民社的一个编室;全部集中在成都盐道街三号那个外观看来具有民清建筑特色的一个大四合院里。那时,中国作协会员很少,个个灿若星辰,而全省的中国作协会员,大都集中在这个大院里,又大都集中在文艺编室。不用说,领受周纲寄去《沫水》的这些名作家、名编的名字大都如雷贯耳,比如字心、吴若萍、戴安常等。奇怪的是,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居然每期忝列末席。这让我在受宠若惊的同时,深感蹊跷。那时,省作协各项工作也才刚走上正轨,我不过是一个刚加入省作协的会员。而要弄清这个蹊跷,非要找到周纲本人。

那是一个秋末冬初的时节,单位工会活动,组织我们去乐山一游。那是我第一次到乐山。

到了已是晚上,我们住的酒店离周纲居住的乐山市文化局宿舍不远。

周纲在我心目中地位很高,且由来已久。读中学时,在学雷锋的热潮中,我最喜欢的一首诗是周纲的《千万个雷锋在行进》。以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没有上山下乡,一个偶然的机遇,去到华蓥山下、渠江之畔的一个准军事化的单位学军。单位上,排以上的干部是现役军人。其他,除了转业军人,就是好大一批像我这样,来自全国各大城市的知青。这儿属于铁道兵序列。文化、文学氛围浓。

在这里,周纲的名字被经常提起。大家津津乐道地谈他在《人民日报》副刊一整版一整版发表的写铁道兵的组诗《山山水水》;谈他的一些生活趣事。比如,福建前线广播电台爱播放他深怀乡愁、乡恋的诗。一次,他的妻子看他最近太为消瘦,想方设法给他炖了一只鸡,妻子临时出去,要他稍为照看一下,而他因为写诗、吟诗太过专心,竟把一只鸡炖糊都不知。总之,他是我们公认的铁道兵第一诗人、第一才子。

我与他近在咫尺,机会难得,怎么能不去看看他呢?虽然事先没有联系,也该去!

漆黑的夜里,那条长巷,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鸭肠子。长街两边,灯火不甚明亮。鳞次栉比的店铺里,好些用的还是电石灯、美孚灯。“买乐山棒棒鸡”“乐山跷脚牛肉”……“好吃得‘板’”!空气中弥漫着醪糟味的甜香。这一切,就像要把我架起来似的。我如果不赶着去周纲那里,这晚上,我可能会被众多的乐山美食填满一肚子。

很容易找到周纲的家。我看到他在简易的客厅里,同一个客人谈话。每人面前一杯清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周纲。远远看去,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其时他也就是40多岁,正当壮年的他,仪表不俗。我当时想,如果他在舞台上出演一个合适的人物,完全不用化妆。过后听说,他果然在一部电影中,出演过一个配角。

我们一见如故。我对他说了我是他长期忠实的读者和崇拜者,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粉丝。我很有兴趣地问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每期也送我一本《沫水》?他笑道,“我是听刘贞格说的嘛!况且,我注意到《四川日报》恢复副刊第一期上,发表你的抒情性很浓的散文《华灯》!”说着竟背诵了我文中的一些句子,他特别指出,“里面,铁脚踏出闪光的路,这样的句子,简直就是诗。”我惊住了。不是因为他夸奖我,而是因为他惊人的记忆力。

随即,他叫女儿上街去“砍一只甜皮鸭回来。”这是我第一次吃到乐山甜皮鸭。注意到这种鸭子的不一般,色泽棕红,皮酥肉嫩,入口化渣,很香。还上了一种乐山当地酒,真谓“川酒无孬酒”,我喝了一小杯,也能感到酒的好。

就此,乐山甜皮鸭,留在我的记忆中。

在我看来,不管是乐山美食美味,还是哪个地方的美食美味,背后必然浸透了创业初期的苦涩和艰辛,都有生动的故事。正如冰心说:“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美食美味如是,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同样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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