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叫寒空哀夜月 民国钟子范《芦雁图》故事
民国钟子范《芦雁图》。
□陈杰杰 文/图
民国钟子范《芦雁图》为广安市文博单位收藏，国家三级文物，纵76CM、横162CM，画河滩之上，水低沙平，一对芦雁，左边一只引颈远望，右边一只俯首觅食，近处几丛芦苇随风摇曳，右上两枝芦花飘飘，低头弯腰。右侧款题“梁山钟子范画”，下钤“钟子范印”。
此画简笔写意，并不复杂。细细赏析，又见作者功力上乘。在用墨上，所绘雁首、雁翅用浓墨，雁背用淡墨，淡黑处再以浓墨点染，表现出雁翎斑斓，韵味十足。雁羽，用墨留白，再以淡赭色疏渲。雁咀和雁足，点以赭红，虽是写意画，但工写结合，描写细腻。图中芦苇采用墨竹法，虽只画芦苇数丛，但疏而苍劲，随风摇曳，不但使人感到秋风之劲，也仿佛听到芦苇所发出的飒飒之声。在章法布局上，这不仅是一幅花鸟画，也是一幅山水画，运用传统山水画散点透视法，近处的数丛芦苇和左边的两只雁，均体现出“密不透风，疏可跑马”的构图法则。画的内容被大量的压在左边，只把题款和押印放在了画面的右侧，而右边则大片留白。画中虽没有一笔写水，却有水势浩瀚，一望无际之感。最大的妙处就在那留白处是看不见的水，却又能让人感觉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那。远近的芦苇都被风吹向右边倾倒，左边的那只雁仰头向右，好像在招呼旁边只顾埋头捉鱼的伙伴。画作简洁生趣，生动洒脱，充分说明了作者对芦雁的习性了如指掌，观察细微，故画来得心应手，神采奕奕，达到了出神入化的效果。
钟子范，名章模，字子范，1887年出生于梁平县名医之家，幼读私塾，中学毕业从父亲专习医术，闲暇之余，酷爱绘画。后考入梁平方炳南创办的劝工局学习纸画、竹帘画、嵌漆画等技艺，成绩优异。1909年被推荐到重庆芦蒿玻璃厂任画师，以传统花鸟、博古画彩绘于玻璃器皿上，绚丽美观，很是畅销。1917年参加熊克武组织的靖国军，与熊部师长广安代市人郑启和相识，自此结缘，志趣相投，参谋军政，终其一生。据《广安县志》记载，1937年钟子范在代市私立安和初级中学任教，由于善画飞鸟，所画鸿雁形同活物，人称他为“钟鸭儿”。由此看来，这称号也真是名副其实了。
1920年郑启和攻占广安、邻水后，委派钟子范兼任广安县知事，一时政声卓著。1923年，郑部奉令调防广州遭蒋介石裁撤，钟子范即随郑到上海居住。他在租界通过卫生局医士考核后挂牌行医，由于医术精湛，收入可维持七口之家充裕生活和子女的教育费用。平日与沪上名家郑孝胥、张善孖、张大千、张既明、丁愚等谈书论画，相互酬赠，交往颇密。
1930年,钟子范到广安代市打锣湾，与聂丕承等人协助郑启和大办实业，开发挖煤、造纸、炼磺等，修公路，主持办起文史班、大学自修班、安和初级中学、信义生水印木刻厂；在行政上严惩贪污、治理盗匪、禁止烟赌、破除迷信；在大良城设立造枪厂充实武力，组织起四千多人的武装自卫队，公开抗拒国民政府的征兵、征粮、征税，使广安河东成为一块对抗蒋介石政府统治的“自治区”，深得当地百姓拥戴。1939年杨沧白、熊克武(均反蒋独裁专制）写信给郑启和、钟子范，勉励他们办实业成功，为将来避难安全处所，中共南方局周恩来也派来周建南、张兴富等地下党员做郑启和的帮助和统战工作。
钟子范是郑启和的高级谋士、左膀右臂，在代市十年间工作任务十分繁重，社会翰墨应酬，仅画简笔写意芦雁，或隶书或行书，很少篆刻，《芦雁图》即为这期间所作。他介绍自己的女婿唐仲朋拜数学家何鲁为师学习书法，何鲁则让其子何培中拜钟子范为师学习篆刻。钟闲暇之余仍不忘继续钻研撰写、整理中医著作，遇穷人或邻近县里疑难病症者求治，仍悉心处方，甚至济送药费，赢得社会的信任。当时拜门学医的以郑继先、唐文渊、邓致玖等人文化水平高、进步快、收获大。任代市纸业分会会长时，钟子范又注重改良书写纸质量，一时代市场陕甘客商云集，纸业繁荣，时民谣传颂“郑启和享福当有钟子范”。
钟子范协助郑启和在广安河东建立进步自治区，惩罚处理了很多地主劣绅，又长期抵制国民党广安县政府征粮、征兵、征税和乡镇长任免，代市镇长谌赞元（联保主任、国大代表、县参议员、广安纸帮事务所会长，地方实力人物）利益受损，密谋除去郑启和、钟子范。他与广安县长王元枢等多次联名向四川省府控告郑启和“滥杀无辜、私造武器、聚众造反、对抗中央”。坐镇重庆的蒋介石十分愤怒，不容郑在川内搞独立王国，更担心他与共产党合作造成“后患”，于是强令铲除。1940年3月，四川省保安司令王陵基奉令坐镇合川准备围剿，郑启和嘱托钟子范率人乘专车去成都找省主席张群斡旋，行经南充下车就餐时，被谌赞元派来埋伏的枪手暗杀，遗体由随行秘书郑继先护送回代市。郑启和、聂丕丞痛失密友，缓和冲突无望只得静观其变，于是隆重操办钟子范的后事，安葬于代市刘家沟梅岭。好友何鲁惊闻噩耗，亲来墓前吊唁。8月，胡宗南率数万大军自广、岳、邻、渠，层层包围广安河东代市一带，郑启和战败自杀，后来他的袍哥拜弟桂兴人谌克纯为控制河东，又派人将谌赞元刺死。郑启和、钟子范所办安和中学更名为艺文中学（今代市中学）续办，新中国成立前夕该校成立了地下党支部，许多师生参加了华蓥山武装起义，为迎接广安解放作出了积极贡献，其中郑继先、唐文渊、邓致玖等人英勇牺牲于重庆渣滓洞监狱。
钟子范一生博学多才，热心医道，倾情于琴棋书画篆刻艺术，辅佐郑启和在广安办实业兴教育，济世救民，演绎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悲情结局，着实令人可惜可叹可敬可赞。后人汪宗汉有诗赞曰：“梅花岭畔埋忠骨，落日枝头泣杜鹃。雁叫寒空哀夜月，鹤飞华表唳云天。”“高山流水瑶琴碎，汉隶秦碑铁笔苍。救世君称三折肱，招魂我费九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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